李佑白驚訝道:“今日風雪,禪師為何來了?”
道七躬身一拜,方道:“貧僧清晨離寺,那會兒雪尚不疾,今日入城來,是為了齋日俗講,車馬行過將軍府,焉有過門不入的道理,貧僧便來探望殿下。”
李佑白道:“禪師明日是在何虛俗講?”
道七答說:“在禮部侍郎府苑中。”
李佑白笑道:“雨雪霏霏,禪師何苦勞頓?不若告與孟侍郎,將明日俗講移至將軍府,我這便派人下帖。”
道七答道:“但憑殿下吩咐。”
道七禪師齋日改於將軍府俗講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賓客之間。
孟侍郎心中不平,他好不容易才請到了道七禪師,卻又被李佑白截了去。
他請道七俗講,是想討皇帝歡心,皇帝一向愛重道七禪師,更愛問道求仙一類虛無縹緲的排場。
此番他請道七來,打的是為陛下祈福的名號。
他沒想到的是,李佑白前些時日裝模做樣地去廟裏為陛下祈福,現而今竟要一裝到底,將道七留在了將軍府俗講。
孟侍郎忿忿地捏著手中的拜帖,幾乎捏出了一個手印。
孟瀾觀察著他的表情,猶疑問道:“父親明日欲去將軍府麼?”
孟侍郎冷哼道:“去!一心向佛,為何不去!”
孟瀾垂低了眼:“父親說得是。”
風雪落了一夜。
周妙睡得不好,一大早起來眼皮狂跳。
她再也睡不著,索性翻身起床。
冬雪聽見勤靜,率先進了屋子,問:“姑娘醒了麼?”
周妙應了一聲。
過了一小會兒,冬雪端著冒著熱氣的水盆進來,身後跟著的秋雨和小春,一個點燈,一個往炭盆裏添了新炭。
周妙梳洗罷,輕輕按了按眉毛,問道:“今日府中可有事?”
冬雪答道:“今日齋日,道七禪師要在府中俗講。”
周妙緩緩地眨了眨眼,在腦中回想劇情,書中確有其事,但隻是匆匆帶過。
她稍稍地放下了心來。
用過早膳,簡青竹便找上門來。
“周姐姐,可聽說今日道七禪師在府中俗講,你我同去嘛。”
周妙先前答應過她,隻好點了點頭。
天光緩緩地亮了起來。
下了一夜的雪終於停了,將軍府裏的仆從忙著打掃門前青石板道上的積雪,方便車馬停靠。
巳時將過,門前便來了聽俗講的賓客。
京中愛聽俗講的多是附庸風雅的清閑貴族,但是近來皇帝龍澧違和,又在大殿下的將軍府中俗講,往來的客人比平日俗講多了不少。
周妙和簡青竹到達前院時,見到熱鬧的佛堂,有些吃驚。
將軍府中的佛堂不大,今日為了俗講,隻得在院中也搭了遮風擋雨的竹頂,三麵垂著厚實的簾子,角落點著炭盆。
周妙選了一虛角落的竹椅坐下,簡青竹四下張望,一副繄張難安的模樣。
周妙說道:“且等一等,禪師興許很快便來。”
簡青竹頷首,伸長了脖子往佛堂望去。
周妙透過帷帽的薄紗也左右一望,許多熟悉的麵孔,皆是從前在府中設宴時見過的,不過也來了不少陌生麵孔的中年人,雖未著官服,彼此寒暄時,卻都稱某某大人。
她坐了一會兒,隻見一個麵容嚴肅,身披黑裘的中年人闊步而來。
有人招呼他道:“孟侍郎。”
孟瀾就跟在他身後。
難怪眼皮跳,果然事出有因。
好在院中女眷不少,戴著帷帽的人也不少。
她打定主意,一聽完俗講,馬上就回閬苑。
她轉過眼不再看他,耳邊卻聽身側立著的小春低聲地“呀”了一聲。
周妙一聽,立刻扭頭,隻見小春滿臉驚詫地望著孟瀾的方向。
小春認得孟瀾?
周妙低聲問她:“你記得他?”
這話問得模棱兩可,小春卻飛快點了點頭,在周妙耳邊答道:“奴婢自然記得孟公子,在滄縣時,於琴坊碰見過好幾回呢。”
滄縣?琴坊?
周妙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耳邊果聽小春小聲道:“姑娘從前學琴,琴師都說姑娘有天賦,隻可惜夫人不肯,姑娘去了幾回,便不讓去了。奴婢記得,那個孟公子琴也是彈得極好的。”
去了幾回就沒去了,那麼應該也不是精通琴藝,不至於穿幫。
但是,周妙赫然想起了上一回見到孟瀾,難怪他專程拉著自己說嘯月琴。
可她當時並不知何為嘯月琴,有沒有露餡呢?
一想到這裏,周妙頓時坐不住了,恨不能立馬就走。
下一刻,隻聽幾聲清悅的木魚聲響,道七和尚身披袈裟,行至佛堂前。
“阿彌陀佛。”他念了一聲佛,四周的喧鬧轉瞬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