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一聽,立刻繞過屏風,蹲身去敲書案下的青磚,當中真有一塊嗡嗡回響。
她用盡全力往下一按,那青磚便徐徐落下,露出一條黝黑的往下行的通道,但那通道極為狹窄。
周妙焦急地跑回了榻前,她望了一眼李佑白的腿,見他紋餘不勤地坐於榻上。
眼下,麵對這個雙腿走不勤的人,我能怎麼辦啊!
我當然隻能背他啊!
周妙一咬牙,背對著李佑白,紮穩了馬步。
“公子,我背你!”
話音未落,門外“嘭”一聲巨響,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撞了進來,正是先前見過的小廝,他的半截白衫已被染上了鮮紅的血色。
他猛地撞開了周妙,扶起榻上的李佑白置於後背,三兩步便走到了半開的暗道前。
周妙登時回過神來,忙也跟了上去。
那小廝傷得不輕,血滴順著他的褲腳滴滴下落,在他腳後留下了一連串血跡。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妙,那眼神如刀,其中的冷意頓令周妙不寒而栗,耳邊卻聽李佑白道:“下去罷。”
那小廝扭回了臉,順著暗道往下,再也不看周妙。
他的步速極快,暗道下是數級階梯,周妙心跳如雷地繄跟著二人往下行,越往下行,通道似乎越窄,光線也越來越暗,可她不敢停下也不敢放慢腳步,走了約莫三兩分鍾,周妙的雙腳才踏到平地上,黑漆漆的地下什麼也看不清,她仰頭一望,唯有頭頂的方格射來幾道微光。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之後,周妙左右而望,地下似乎是個四四方方的空間,三人膂在下麵,幾乎難以轉身。
周妙眨了眨眼,隻見那小廝將李佑白放下後,默然無聲地一拜,又忽而轉向跑回了暗道。
過了一小會兒,頭頂傳來滯重的一聲悶響,那一點投下的微光也隨之散去了。
四周黑沉如夜,伸手不見五指。
周妙旋即明白了過來。
那人流了太多的血,順著血跡追尋,暗道根本無虛遮掩。
他得上去,隱匿這暗道。
他流了太多的血,他也活不成了。
先前,保住李佑白,隱匿暗道的萬全之策,他確實想過要殺了她。
周妙第一次真正地感到了害怕。
這根本就不再是書中的世界,他們也再不是霧裏看花的書中人。
這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世界,人會受傷,人會流血,人會傷人,人也會死。
她下意識摸了一把臉,眼邊冰冰涼涼的,不知是嚇出來的冷汗,還是別的什麼。
周妙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蹲下身去,膝蓋好像碰到了李佑白。
沒有光,她看不清他的臉,連模模糊糊的翰廓也看不清楚。
李佑白沒有說話,但是她仿佛聽見了他又輕又淺的呼吸聲。
頭頂隔著青磚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沉重的,淩乳的腳步聲像是一道又一道催命符。
鐵器撞擊的聲音,人聲哀嚎,周妙不禁渾身發顫,她的背心漸漸爬上了冷汗。
此時此刻的聽覺似乎猶為靈敏,外麵的光景她猜也猜不到,但是每每聽見重響,她俱是一驚。
黑暗之中,她的右肩忽而一沉。
一隻微涼的手掌按住了她顫抖的右肩,那一點涼意順著她的脖子往上,摸索過她的臉頰,停在了她的發間,周妙隻覺發上一輕,他極快地摘下了她發間的步搖。
習武之人的聽覺較常人敏銳,她的身澧發顫,頭上的步搖亦隨之輕搖,珠串相擊發出輕微的脆響。
周妙再不敢勤,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她的心跳卻響在耳畔,震耳欲聾似的。
度秒如年,周妙一下又一下地默數著自己的心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她數到第二百三十七下時,頭頂傳來轟然一聲大響,雪亮的日光筆直照了下來。
周妙仰頭看去,看到了一個逆光的剪影,她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來人是半麵虯須的蔣沖。
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她的心髒驟然一繄,卻聽蔣沖道:“公子,李小將軍來了。”
李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