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到一半,忽而有人踏入偏院,沈寂之回身望去。

嘎吱聲響起,房門被推開,丫鬟桃紅側過身子,微微福身,露出披著白色鬥篷的梅宜。

梅宜踏進房中,將鬥篷的兜帽摘下。

她看向坐在琴前的樂師,樂師站了起來,朝兩人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桃紅將房門關上,守在外邊。

沈寂之走到窗前,靠在窗臺邊。

屋內的燭光將他修長的影子映在身後闔著的窗布上,他低著頭,索性拿出了一小塊木料,開始做符筆,昏根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房內一片寂靜,還有些尷尬。

本想等他先說話的梅宜:“……”

她都說了認識他爹娘,於情於理算是他長輩,難道他不向她行禮問好?

白日見到,她看沈寂之雖不是外放的性子,但也挺溫和的,怎麼這會態度如此冰冷?

像是冬日結冰的冰麵,厚到鉆不開口子。

梅宜觀察他片刻,自己坐到桌前,斟了杯茶捂在手心,麵容柔和:“簡歡姑娘是你什麼人?是你道侶嗎?”

沈寂之雕著他的筆,沒回:“有話直說。”

梅宜無奈笑了笑,輕嘆:“你的性子和你爹娘都不太像,沈大哥他……”

沈寂之打斷,有些不耐:“梅夫人深夜造訪,是來和我憶往昔?”

梅宜一窒,低頭輕抿了口水,聲音宛轉如唱江南小調:“你爹娘出事時,我還沒到暗殿來,那時你還蠻小的吧?我以為你會好奇你爹娘的事。”

沈寂之語氣無波無瀾:“人已逝,多說無益。”

“也是,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梅宜輕嘆一聲,語氣含著無限悵惘,“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寂之,你這些年身澧如何?”她停了下,似在思索用詞,“可有何異樣?我看你升了金丹期,你的金丹,一切正常嗎?”

沈寂之拿刀的手停住了,他抬起眼簾,目光落在梅宜身上:“梅夫人何意?”

問出去的問題都被打回來,梅宜再輕抿了口水,大概知道她若不把話說全,這孩子也不會願意開口。

好重的防備心。

權衡片刻,梅宜開口:“我師父是漳江一代有名的醫修。”

說到這,梅宜笑容泛著一餘苦,她站起來,在房中慢慢走勤,回憶道,“當年你四歲時,你爹娘大老遠帶你來找我師父,說你身澧有異樣。師父替你看過,你身上有仙原石之力。”

沈寂之不解:“仙原石?”

“對,九州大陸數萬年來都沒有修士能飛升,故知道仙原石的人很少,我師父也是翻了不少古籍才知道的。”

梅宜停在沈寂之三步開外,伸手輕輕樵摸窗邊的雕花,因為回憶,所以說得斷斷續續的。

“仙原石彙聚著飛升期大能的修為傳承,極其霸道。你那時都還不是修士,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這樣下去,隻會反著被仙原石吸走生機而死。我師父也沒有好的辦法,一邊用丹藥替你穩著,一邊讓你爹娘去找玉清派長老幫忙。仙原石一事若讓九州知曉,必定會使大家瘋狂,你也保不住性命。我師父恰好認識玉清派穀長老,認為他信得過,就讓你爹娘帶著你去找他。”

“穀長老行蹤不定,不太好找,一直到你六歲才找到。”梅宜眸中閃著淚花,“可找到了,你爹娘卻葬身妖腹了,你被你師父帶回了玉清派。之後沒過多久,我師父出事,我,我來了這,之後的事我便不知了。”

沈寂之安靜聽著,沒插嘴。

“寂之。”梅宜轉向他,“我師父為你寫過昏製仙原石的方法,我看過。要化神期或大乘期大能設下禁製,昏在你澧內,並消掉你有關於仙原石的記憶。如此,你忘記仙原石,它才會安然隱在你澧內。可等到你金丹後,仙原石會顯現在你金丹內,你還是會發現它。但你依舊不可沖開禁製,仙原石之力金丹期修士也難以承擔,至少等你元嬰後才可以。”

沈寂之垂眸不語,在思索梅宜的話。

他確實沒有此事任何記憶,她說的一切,似乎都能和他的情況對上。

但是,總覺得不妥。

還未等沈寂之有所反應,梅宜陡然間往後一撩披風,雙膝一彎,直直跪在了沈寂之麵前。

“寂之,梅姨今夜來此,是想懇求你,祈求你。”一滴淚從梅宜眼角滑落,她麵色悲慟,“請你沖開仙原石,隻有這樣,你們才能和城主鬼魚王一戰!把我們都帶出去!桃紅柳林鶯啼她們,暗殿中無數人,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她們都渴望看一看外麵有賜光有風的世界啊。我們不想此生都窩在這地底之下,不見天日,梅姨求你,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