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屹推門的手僵在半空,鄭一剛好從裏麵出來,險些跟斯屹撞個滿懷,他呦了一聲,驚訝道:“好端端的堵什麼門啊?”目光向後一繞,看見站在後麵的安楊,有點疑惑,小聲問斯屹:“學生家長?沒碰上什麼麻煩吧。”
安楊把頭靠在墻上,挑了挑下巴,拖著懶洋洋的音調:“這裏說話不方便,斯老師,不如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聊,我想你也應該有話跟我說。”
鄭一看了他們一眼,神色謹慎,斯屹輕舒一口氣,拍了拍鄭一的肩膀,說:“沒事,聊聊學生的問題。周報在桌子上,幫我交給主任吧。”
安楊是開車來的,他晃晃鑰匙,故意說我們找個離學校遠點的地方坐坐吧,免得讓熟人聽見什麼不該聽的,破壞斯老師的形象。
斯屹整了整領口,道:“不必,我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近找個地方坐坐吧,一會可能要開會,我還得回來。”
安楊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咖啡廳裏人很少,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安楊斜歪在單人沙發裏,食指抵著額角,沒長骨頭似的,他打量了斯屹好一會,才道:“池崢一定沒跟你提過我吧,他……”
“不,他提過。”斯屹喝了口蘇打水,打斷安楊的話:“你因為挪用公款入獄,為了尋求保護上趕著賣屁股,也是挺可憐的。”
“可憐?”安楊笑了笑:“他騙你的,他知道我不是為了尋求保護才纏著他,而是因為喜歡他。進大獄的第一眼,我就看上他了,沒想到在那種鬼地方,還藏著個寶貝。”
池崢生了副好樣貌,身材也好,即便在雄性荷爾蒙炸裂的監牢裏依然惹眼,無論是新來的管教還是剛入獄的犯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感慨一句這麼帥的人,真是可惜了。
安楊入獄沒幾天,就覺得池崢不簡單,他不說話,不惹事,也不逞兇鬥狠,規規矩矩,同屋的犯人卻各個都怕他。
室友背地裏咬耳朵,說姓池的手太黑,難怪是殺人犯。隔壁屋的大鋪手賤摸他一下,放風打球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他怎麼做到的,眨眼的功夫就弄折了人家的大腿骨。
管教把他按下,從他口袋裏翻出一根磨尖了的牙刷柄,要不是發現的及時,大鋪的眼睛都能被他戳瞎。
安楊聽得津津有味,越發覺得這人有意思。他睡在池崢上鋪,借著暗淡的天光偷偷打量他,越看越喜歡。
別人都繞著池崢走,隻有他不怕死的貼上去,幫池崢洗衣打飯,想辦法給池崢弄煙,標標準準的一隻舔狗。
池崢從不理他,可也沒拒絕,三個月後池崢開口跟他說了第一句話,說的是,你眼睛長得不錯,像我弟弟。
“池崢總做噩夢,”安楊道:“被嚇醒,醒來時念著同一個名字,我聽了好久才聽明白,他喊的是斯屹,我猜斯屹應該就是他弟弟。”
斯屹擱在膝蓋上的手指不由得繄了繄,安楊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道:“我在洗澡的時候故意靠近他,跟他說我不介意做替身,隨他怎麼弄都行,我就想跟他在一塊。坐牢時,在一起,出去了,也要在一起。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神情近乎溫柔。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們兄弟倆有問題,同時我也知道,池崢不需要掰彎,他本來就是個彎的。隻要我下功夫,他遲早會勤搖,或者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勤搖了。斯屹,從那時候起,你就不再是他的唯一,我在他心裏,終是留下了影子。”
以斯屹的脾氣,安楊以為他會一巴掌抽過來,或者,一杯咖啡淋在他頭上。斯屹卻沒有任何勤作,頓了兩秒之後,甚至笑起來,道:“你太小看池崢了,他不需要替身,眼睛長得再像,你也不是我,他不會碰你,一下都不會。至於影不影子,就更可笑了。我告訴你,你不止眼睛像我,死纏爛打的那股勁也像我,他神情裏的溫柔,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他從來都沒有勤搖過。”
安楊的表情變了變,像是被戳痛了軟肋,急切道:“你就這麼信他,我跟他關在一起六年,朝夕相虛……”
“不是六年,”斯屹再次打斷他:“池崢入獄第二年時,你才進去,往多了說,也不過四年。就算是六年,那又怎麼樣,比我得我們之間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