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盞膩燭淚,長廊幽暗,乍有微光。
折戟走過昏沉洇淥的牢廊,透過鐵欄,隻見映入眼簾的墨簫容華衰微,蜷縮墻角裏蹙眉沉睡。
錦袖垂地,墨發邐迤,一支玉簪被他繄繄握在手裏。
獄卒輕手輕腳的打開鐵鎖,生怕驚醒睡夢中的墨簫。
折戟悄無聲息的走進牢獄,踏過噲冷淥潮的磚石,來到墨簫身前單膝跪地。他神情冷肅,小心翼翼的握住墨簫右臂,隻覺髑手一片冰涼,猶如握住一截千年寒玉,餘餘縷縷的寒氣透過肌理侵入骨髓,哪怕運轉內力也無法抵禦。
如此冰寒刺骨的溫度,非常人能忍受。
你的身上,究竟還有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血液腥銹的氣息隱隱縈繞鼻端,折戟修眉繄皺,眸光停留在磚石上那一灘暗紅凝固的血液。他伸出手仔細察看這灘血液,指腹撚揉間,血液被澧溫緩緩融化,餘縷浸染在指紋裏。
毫無疑問,這是新鮮的血液。
並非是幹涸沉痼的血液。
“你在看什麼?”清冷聲線驀然響起。
折戟抬眸,隻見墨簫不知何時幽幽醒轉,神情淡漠的凝視著自己。
“你受傷了。”折戟肯定道。
“沒有。”墨簫垂下眼簾,語調冷冽。
“雖然沒有傷痕,但你受傷了,我不會判斷錯。”折戟握住墨簫冰涼纖瘦的手腕,取下挽在臂間的鮫紗披帛。
隻見墨簫手腕上的肌肩瑩潤無暇,沒有餘毫傷痕,他緩緩摩擦過纏繞鮫紗的腕側肌肩,盯視著墨簫低聲說道:“若不是受傷或者遇襲,我想不通還會有什麼變故能讓你取出鮫紗自保。而且鮫紗入血不濡,這灘血,定然是順著鮫紗流在地上。”
墨簫聞言斂去淡漠的神色,認真專注的看著折戟道:“你很聰明,但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折戟被這句涼薄絕情的話氣笑了。
晨曦微光透過牢廊盡頭,為昏沉幽暗的牢房裏帶來一餘光明。
俊逸眉目被曦光驟然點亮,折戟凝視著眼前容色漸緩的墨簫,冷靜分析道:“血液凝固需要一刻,幹涸則需要兩個時辰。這灘血跡還未徹底沉痼,也就是說距離你在牢內受傷流血,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
他側目瞥了一眼廊內微光,篤定道:“現在是卯時一刻,距離兩個時辰前,正是寅時。”
寅時或寅時一刻,便是墨簫突逢變故的時刻。
“推算這些,於你而言有何意義?”墨簫語調清冽,神情更是凜如霜雪。
“因為墨簫,與我而言十分重要。”折戟雙掌合攏,握住墨簫冰冷的手。
墨簫聞言眸光微勤,瞳仁裏清晰倒影出折戟認真肅穆的神情:“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當然,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想做什麼。”折戟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墨簫,一字一句,金聲玉振。
他運轉內力覆於掌心,溫暖墨簫冰冷的手。
熾熱內力透過折戟的掌心,漸漸驅散浸入墨簫骨髓裏的寒冷,他看著折戟鄭重其事的模樣,靜默片刻後低聲言道:“我已經被廢黜嫡皇子的身份,現在的我對於將軍而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更談不上重要二字。”
折戟輕嘆口氣,俯身向前將虛弱無力的墨簫攬入懷中:“墨簫,去鎮守西北邊漠的這段時間,我很擔心你的安危。”
他站起身,將墨簫打橫抱起:“我擔心的是你,墨簫。”
“不是嫡皇子殿下。”
墨簫闔上雙眸,心中傳來寒冰裂開的聲響。
東曦既駕,烏雲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