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疏星,仙風吹下禦爐香。
沉璧拈著玉簽,輕輕撥弄著瑞麟紫金爐內的蘭麝香。這蘭麝香珍稀難得,且糅雜了數十味藥香,具有安神鎮痛的奇效。
“殿下,奴婢服侍您凈麵。”
禽鳥鏡裏倒映出墨簫的如畫靡顏,他望向鏡中狼狽虛弱,卻依舊難掩艷色的少年,勾起唇角輕輕一笑:“人走遠了沒有?”
沉璧側耳仔細傾聽片刻,點了點頭:“走遠了,為避免打擾殿下安寢,將軍將守夜的影衛盡數調遣到了眠月閣外。”
墨簫垂眸冷笑道:“折戟這是篤定我如今內衰力竭,否則他那樣謹慎的一個人,是斷然不會輕易將這些眼線盡數調走的。”
既然無人守在門窗虛日夜監視,墨簫索性也懶得繼續偽裝下去。他一改方才悲傷虛弱的模樣,拿過沉璧手中絞幹的棉帕隨意擦了擦臉,隨即優雅起身走到書案前,執筆在宣紙上緩緩描繪出金瑰國的狼圖騰。
吹幹殘餘的墨跡,墨簫蘸了些金粉勾勒圖騰邊緣,他看著被玫瑰荊棘環繞的狼首,若有所思的欣賞片刻後,直接運轉內力將畫作燃成灰燼。
又多了一個難纏的敵人。
沉璧呆呆的看著容色生輝,眸光熠熠的墨簫,嚴重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殿下,您這是痊愈了?”
她圍繞墨簫上下察看,隻見殿下容光煥發、身姿玉立:與方才折戟將軍在時那副虛弱氣喘、狼狽哀泣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墨簫笑睨了沉璧一眼,坐到棋盤前擺好布局:“還未痊愈,我以內力封住了受損經脈,區區噬魂香和劍氣還沒有重傷我的資格。”
“那殿下為何還要……”還要在折戟將軍麵前裝作一副傷勢過重的模樣呢?
“沉璧,你要知道,布局之人本身同樣也是一枚棋子。”墨簫姿態悠閑的輕叩棋盤,指間白子緩緩落下:“雖然這樣利用折戟是卑鄙了些,但是隻要能達到目的,我不介意背負上這些罵名。”
沉璧輕點下顎,眸光難掩心疼:“奴婢明白,殿下傷勢未愈,還是早些熄燈安寢吧,奴婢就在偏閣守著。”
言罷,沉璧斂眉退下。
棋盤上,縱橫黑白最分明,未見硝煙戰意生。
白子便是墨簫,被黑子重重圍困。
指尖推著白子緩緩前行一格,棋局戰況恰如前幾日以身作餌,鋌而走險的那一幕。墨簫眸光晦暗的注視著這一步棋,此時此刻,竟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到底走的是對,還是錯?
心乳了,思緒也跟著乳了,走馬換王侯間,方寸棋局被攻破,白子終究潰不成軍。
鮮血順著下顎嘀嗒,嘀嗒的滴落在棋盤上,墨簫抬袖拭去唇畔血跡,盡管折戟出手封住了他身上幾大穴位,但是他傷重沉痼,固然有內力封住受損經脈,但灌下無數奇珍寶藥也未見好轉分毫。
雖然早有謀算,與仁心神醫取得聯係,但是折戟說的沒錯,他的確將自身性命也籌劃其中,這一步棋走的險之又險,為的便是引出宮外勢力。
白子浸染血色,墨簫闔眸無力倒下。
折戟自屋簷上悄無聲息躍進窗內,他抱起墨簫放在床榻上,取出懷中玉瓶,將一顆碧色藥丸喂進墨簫口中。
“真是一隻倔強的小狐貍。”折戟湊近少年耳畔輕輕說了這麼一句,隨後足尖輕點離開,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