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陳貴海準時守在了集團駐江源辦事處的電話旁。鈴聲響起後，他心裏砰砰跳地接著電話，最後，用很細地聲音乞求著對方：“這位先生，您看能不能換個別的方式，我們商量一下。”對方的口氣裏充滿輕蔑，“陳總，你覺得我說話就是和你在閑扯淡，是吧？‘六葉春’沒有遼陽基地，也會照樣運轉不誤！更進一步，即使貴集團虧損了，又和你個人有多大關係？處理這樣沒有難度的事，便能保個平安，你還打算讓我怎麼說！”對方的語氣惡狠狠起來，“陳總，如果這事辦不成，別怪我不客氣。”
對於肖捷來說，這幾天一直在忙忙碌碌。
她讓楚楚照顧著孩子，自己跑到了《通江日報》社，借著熟人麵子翻了一通人事部的員工檔案。接著，又找關係去了趟兒江源市勞動人事局、通江省勞動人事廳。最後，她不由地黯然神傷：那個對她來說是個短暫傳說的女人，到底去了哪裏呢？所有的結果都是毫無音訊、線索全無。肖捷內心歎了口氣，或許，上帝就是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做的事就是欠上所有人一筆債。她又想到了陶子，順手拿出鏡子來看看裏麵，隨即輕輕地搖頭，如此盡心的打扮看來是沒有用了，這裝扮不是給你陶子看的，是想給她看，能漂漂亮亮地坐在她麵前，然後喝著茶，慢慢地聊天，讓她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一個端莊女子，那，該多好。
遼河城裏的徐嘉良此時在辦公室裏卻是正心情大悅。啤酒廠和塑料廠派往“六葉春”集團各個生產基地的1500名下崗員工已經走了。到現在為止，隻剩下40個年紀比較大的工人還沒有簽署離崗協議。他思量了一下符勤廉的心理現狀，決定趁熱打鐵，便立刻樣子嚴厲一番，指示徐長民去找符大縣長。
徐長民邁進符勤廉的辦公室，氣就不打一處來，“符縣長，給你傳聖旨來了，徐書記讓你和我，處理未簽協議的40個工人的老大難問題。”
符勤廉一聽，話頭有點不對，微笑道：“長民書記，我可是一直沒有接觸工廠方麵的事兒。徐書記他一直在第一線掌握，你具體操持的啊，怎麼想起讓我處理來了？”
徐長民鼻子裏一哼哼，道：“徐書記有本事是有本事，但是有時候吧，那家長作風太讓人受不了。我也是老同誌了，從前他對其他人吆喝，我都是拿出與我無關的心理，不當回事兒。剛才啊，您是不知道，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什麼如果這點事處理不了，就到地委說我們個不稱職。聽清楚了啊，說的是我們，包括你，縣長大人。”
符勤廉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說：“長民書記，言重了，言重了。我們班子的工作，首要消除的就是家長作風。一言堂對於組織的建設和工作的開展是最大的障礙。這些時間你不是也發現了嗎，已經變化了，領導層麵不再是書記一個人說話算了。我們的程序化，公開化，還有決策機構成員的平等化，是遼河對於上級交出的關於基層體係運行方式探索的優秀答卷。長民書記，這方麵我可不管你和其他同誌貼不貼，它們就是我符勤廉今後的行政標簽。”
徐長民聽著，臉上有些茫然，“符縣長，我是在說那40個未簽協議的老職工問題呢。”
“哦，我知道，我知道。我說剛才那些有它的必要性。你沒有發現水利建設方麵，牛春濤副縣長很輕鬆嗎？嗬嗬，財政有錢怕什麼！40個人直接辦理社保，年紀大了就退休唄。最小年齡的是多大？”
徐長民臉上瞬間陰雲散去，“唉，這個主意好。那裏麵年齡最小的也64了。我出個文件，62周歲以上的辦理退休手續。不討論是不是長期工、合同工、臨時工問題。”
符勤廉點頭，道：“這個很重要。那40個絕對都是臨時工，如是其他身份的話，早就正常退休了。你去找民政局和勞動局把手續走一下就成了。保準沒有反對意見。”
徐長民“哦”了一聲站起來往外走。符勤廉又叫住了他，“長民書記，”語意頗豐地說，“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你心裏都明白了吧？”
徐長民心裏不由地有些瘮然，“都明白，都明白。今後我一定思想緊跟您。”
一百多裏外的明陽。地區公安係統戶籍工作業務學習班已經開了四天了。周五是最後的一天。結課後，丁左左收拾著行李準備回遼陽。這個時候，宿舍的門被敲響了。她打開門，郭興聰笑吟吟地在外麵站著。丁左左道：“郭班長找我有事兒？”
郭興聰手一擺，“丁警官，都結課了，別這麼叫了，班長成了過去了。怎麼？現在就走？你也不看看，都晚上六點了，哪裏還有公交車。”
丁左左略有慚愧地搖搖頭，“這腦子越來越不夠數了，那就明天再走吧。總惦記家裏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