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銘成抬頭看見“遼河縣持齋鄉人民政府”牌子的時候，心裏不由得升起一絲感慨。就是這裏了，這裏將是自己的24歲的新起點。他左右看看，沒有人，張開口就想大叫一句：“青春，我來了！”但是依然沒有叫出口。他低頭笑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滑稽，於是搖搖頭邁進了鄉政府的大門。
院子兩邊是很低矮的房子。1982年的夏季已經完全擁抱了這裏。炎熱的陽光曬的零散的兩邊槐樹無精打采，從地上卷起的熱浪，溢滿在胡銘成的周圍，緊緊地擠著，讓他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路兩邊高低不齊的雜草，葉子都卷成了黃色，透露出一種對水分的渴求。胡銘成走到第一排房子拐角處的時候，差點被迎麵過來的一輛自行車給撞個滿懷，多虧他下意識地向左閃了一下身子。“對不住哇，對不住哇，”一個穿著跨肩背心的中年人大聲地說。
“沒事，沒事。”胡銘成連忙回答，這個時候他把對方看得仔細了些，黑黝黝地臉，頭上戴著個草帽，油油地泛著一圈黑。
“問一下您，鄉政府辦公室在哪裏？”胡銘成看對方還在有點怔，就順口問道。
“在那邊，在那邊，”中年人熱情地指著大約50米外的一個舊的泛著淡綠的黑色門。
胡銘成推開辦公室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屋子的人。屋子裏的人顯然被他這個不速之客猛然進來嚇了一跳，都回過頭來看他。胡銘成正在眾多眼光注視下茫然失措的時候，聽到一個大嗓門直接嚷了過來：“你幹什麼的？！進來不知道敲一下門啊？！出去！”
胡銘成下意識地往後退，邊退邊說：“忘記了，對不起，對不起，”他忙順手帶上了門。胡銘成有點為自己的莽撞後悔。臨關門的功夫，他瞥見那個大嗓門在主席台上坐著，圓圓的腦袋，斜立著眉毛。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持齋鄉的主要領導了。剛來就給領導留下不懂禮貌的印象，可不是好兆頭。
持齋鄉正在召開防汛工作會議。楊子凱鄉長為剛才自己的講話被打斷非常生氣。他是個火爆脾氣性格的人。看到胡銘成退了出去，就繼續著講話：“嚴明你是怎麼回事？！整天見你像小蜜蜂一樣跑來跑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活雷鋒！合著幹了一周，你就這樣給我交代啊？！今天不是點你的名，大家都給我直起耳朵聽好，再過三天，誰負責的片區防汛器材到不了位，立刻給我卷鋪蓋卷回家！幹了一輩子工作，我犯不著讓你們這夥人給我拉個處分!”
高立成看了看周圍的同事們，大家都在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地聽講話。他想了想，就把手舉了起來。
“老高，把你的手放下去！”楊子凱顯然不想讓他說話，翻了一下眼：“有意見給我保留。”
“我打算給你說說實際問題，”高立成站了起來。
楊子凱把背往後靠了靠，剛才的一頓火，可能讓他意識到該緩緩氣氛了。他沒有說話，留出了幾秒的沉默算是默許高立成說下去的表態。
“你看，是這樣的，楊鄉長。我不知道別人的片區怎麼樣，我負責的三道岔，華中村，都是村財務滿打滿算不夠500的主兒。你讓我們用什麼去置備那些防汛器材去？！”高立成攤了攤手。
楊子凱邊收文件邊忽然用一種很平和的口氣問：“高副書記你那幾個村堤壩出工安排的怎麼樣？”
高立成回答道：“還成，600米的活昨天都做好了，幾個村出了420個工。就是資金上存在我剛才說的問題，巧婦難為。。。”
“我就兩句話，”楊子凱站起來打斷了高立成的話，“一是沒有資金自己想辦法，二是散會！”然後，楊子凱直接走出了鄉政府辦公室。
胡銘成看到大家從辦公室裏湧出來，知道散會了。他忙又湊過來，正打算找個人問問話，突然就聽到楊子凱大嗓門地叫他：“小夥子，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