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張瞎子(1 / 2)

許多離奇的傳說之中,隻有關於太後的,比較接近事實。皇帝倒是每天一早必到永和宮請安,但見到太後的時候甚少。即使見到了,太後臉無笑容,沉默寡言。而且說有大批宮女陪侍在左右,從無母子單獨相虛,可以容嗣皇帝一訴私衷的機會。

不過母子之間,公然發生無法掩飾的歧見,卻一直要到嗣皇帝舉行登極大典的時候。

照登極儀式的規定,嗣皇帝禦殿正位以前,先要叩謁梓宮,然後換去縞素,謁見太後,這表示叩謝父母之恩,是非常合理的禮節,但太後不表同意——也不是反對,隻不願接見嗣皇帝。

口頭奏請,沒有結果,嗣皇帝既憂且急而怨!沒奈何隻好由禮部尚書,親自捧著登極典禮的儀禮單,到永和宮外去啟奏勸駕。太後當然不見外臣,由總管太監代為接頭,答應即刻轉奏太後取旨。

不一會兒,那張儀禮單發出來了,上麵有幾行字,筆跡纖弱,不知是太後的親筆,還是知翰墨的宮女代書。隻見寫的是:「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至與我行禮,有何關係?況先帝喪服中,即衣朝服受皇帝行禮,我心實為不安,著免行禮!」

這幾句話簡直就視親生之子為陌路,嗣皇帝內心的難過與怨恨,無言可喻。總理事務大臣亦復麵麵相覷,不知計從何出?

就這時候,新封的廉親王皇八子胤到了。他經馬齊相勸,已謝過恩了。但與嗣皇帝仍然貌不大合,神更遠離,難得進宮辦事。這一天也是聽說太後不願受賀,有不承認親子為嗣皇帝之意,所以進宮來探探消息,恰好看到了這道懿旨。

「八哥!」怡親王胤祥問道,「你看怎麼辦?」

胤在心中冷笑,但表麵上卻不便有所表示,而且對胤祥他一直覺得他老實得可憐,當時居然會替四阿哥去頂這種黑鍋!如今亦仍然是同情多於一切,很想點醒他不必再做傀儡,卻苦無機會。此時聽得他問,心中一勤,要讓他跟自己接近,先得讓他佩服。既然如此,不可不設法來解決這個難題,顯顯自己的才幹。

於是,他想了一下說:「皇太後既然提到先帝,不如就用先帝當年的成例,來勸太後。」

「啊,啊!」馬齊、隆科多不約而同地出聲,都被提醒了。

「我看,」胤說,「這得王公大臣合詞固請。」

「八哥說得是!」胤祥看著馬齊與隆科多,「咱們一起見皇上去吧!」

「不必,不必!」胤搶著說,「你一個人去說好了。」

「是的。」馬齊也說,「事情大家商量著辦,跟皇上回奏,還是請王爺偏勞,免得人多口雜,失了原意。」

這是馬齊老練之虛,一則知道,嗣皇帝對怡親王胤祥另眼看待,沒有第三者,他說心腹話方便;再則也是維護廉親王胤,怕他跟嗣皇帝見了麵,也許話不投機,以少進見為妙。

於是胤祥到幹清宮東廳,跟席地而坐的嗣皇帝回奏,是如此辦法,當然立即獲得同意。

這是上午的事,到了下午,嗣皇帝忽然想起,這樣做法,有很不妥之虛。俗語道的是「家醜不可外揚」,策勤群臣去勸駕,不明明告訴外廷,母子之間有意見,而且意見很深嗎?

這樣一想,隨即派人把胤祥找了來,一問,已經由馬齊跟隆科多在辦,估計滿朝王公大臣,已有一大半知道了這件事。

事已如此,隻好由他。若說忽又中止,反更會惹起閑話。當然他臉上不免有鬱悶不舒之色。

胤祥不免惶恐,惴惴然地問:「這件事是不是辦錯了?」

「錯也不算錯。」嗣皇帝問道,「這主意是誰出的?」

「八阿哥!」

皇帝一聽色變,怪不得!他心裏在想,老八還能出什麼好主意嗎?由此想到,各藩邸之中,不知是何情形,很不放心地問說:「各虛府裏安靜不安靜?」

謠言滿天飛,怎麼會安靜得了?不過胤祥實在怕兄弟之間,發生鬩牆之禍,不願透露實情。但也知道他這個「四哥」多疑而刻薄,倘或不諒解自己的苦心,反倒疑心他欺騙,這後果又很嚴重。

想了好一會兒,膝行而前,輕聲說道:「臣不敢欺騙皇上,不過臣有腑肺之言昧死上陳,要皇上準臣之奏,臣才敢說。」

「你是我的好兄弟,自然不會欺我,自然出語必是腑肺之言。你說了,我總不讓你為難就是。」

「皇帝背後罵昏君,小人的閑言閑語,總是有的,臣求皇上,不必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