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兩來使遊說王輔臣 如簧舌罵死小張良(1 / 3)

「大帥有令,傳請汪先生、周先生入衙!」一聲遞一聲地自中堂傳了出來。

須臾之間,大炮三響,總督行轅中門「咣啷」一聲洞然敞開,兩行親兵錦衣花帽,佩一色寬邊刀昂首怒目疾趨而出,在甬道兩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眾護衛將寒光四射的刀背虛靠在肩上,排成一道刀廊。正堂前天井中的油鼎下烈焰熊熊,冒著青煙的沸油發著「噝噝」的響聲。氣象森嚴恐怖得叫人透不過氣來。

汪士榮看了一眼周培公,見他正睨視那油鼎,不禁一笑。卻見龔榮遇按著寶劍大踏步出來,當階立住了,眉棱骨抽搐著將手一讓,冷冰冰道:「大帥甲胄在身,不能相迎,請!」周培公暗自提足了氣,整整衣冠,跟在汪士榮身後搖著方步走了進來。

「輔臣兄久違久違!」汪士榮當庭一躬,又對四座軍將團團一揖,朗聲笑道,「一別數年,將軍當年風采猶在,雖說戰事暫失小利,雄風虎威仍舊麼!今汪某提師五萬,前來援救,三日內可達平涼,當與圖海會獵甘東,抖我漢家威風,橫掃醜虜!」

「嗯。」***臉板得一餘兒笑容沒有,轉臉問周培公道:「你是誰,怎麼進了我這方寸之地,連姓名也不報?」

周培公聽了,抬頭看看***,突然笑道:「我乃荊門書生周培公,你方才請進來的『周先生』就是了。既雲『請』,便當以禮相待,為何一進門就以刀槍油鼎相迎,見了麵卻端坐不勤,狀同刑訊?漫說上國天使不拜下國諸侯,即從平交而論,竊以為將軍殊失主人之道!」

***被他這話噎得一怔,按著心頭怒火冷笑道:「好一張利口——汪先生請坐——我來請問你周先生,你我兩軍對壘,勝負未分,你叫城見我,有何賜教啊?」

「勝負未分!」周培公縱聲大笑,「將軍以三萬精兵與我會戰,彌月之內十損其八。如今坐守窮城,內無糧草,三軍麵帶菜色;外無援兵,被我團團圍困。敢問『勝負未分』這四字,據何而雲?實乃大言欺人!」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拍案而起,手指著周培公問道:「我問你,劉春所帶一千騎兵,可是你施的詭計,致使他全軍覆滅?」

「不敢掠人之美,」周培公道,「乃是圖大將軍親臨指揮。」

「涇河大戰呢?」

「當然仍是圖海之功,鄙人稍盡贊襄之力!」

「虎墩是你燒的?」***想到王吉貞慘死,目光陡地一閃,嗓音立時變得喑啞噲沉,「那麼大總爺王吉貞也是你害的了!」

周培公此時方知上麵燒死了王吉貞,心裏暗吃一驚,略一沉思,昂首說道:「不錯,虎墩是我所燒!」

「你瞧著那邊!」***臉色蒼白指著外邊油鼎,「休管我有糧無糧,有援無援,——既然你害了我的兒子,那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兒子!」周培公盯著***,目光亮得有點叫***不敢正視,「當今萬歲為你削去庫籍,委以專閫,寄以腹心,建牙開府,位極人臣,你無端造反,是為臣不忠;萬歲不計你彌天大罪,放王吉貞歸陝,你以絕地陷他於死,是為父不慈;今樵遠大將軍奉聖命著我前來曉以大義,勸你歸誠,你相待無禮,出言不遜,是謀事不智……」

「拿下!」張建勛心裏一直窩火,見周培公如此強硬放肆,朝汪士榮瞥了一眼,大喝一聲道。他的幾個親兵「喳」地答應一聲便撲上來將周培公雙手反擒過來。

「……三軍將士從你***數十年,如今勢如累卵,命如懸餘,你竟悍然不顧,乃是為友不義;城中百姓翹首盼望幹戈化為玉帛,你一意孤行,欲陷平涼於血海之中,是心地不仁……」周培公臉漲得通紅,一邊掙紮,一邊大聲說著,已被捆得結結實實。掙紮中,一枚羅漢錢錚然落在腳下,周培公身子一橫倒臥地下,兀自用口去噙那枚銅錢。

張建勛突然嗬嗬一笑,站起身來,上前撿了那枚錢,翻著個兒瞧著,說道:「這是哪個**送你的?倒不料你如此貪財難捨……不知黃泉路上有沒有明珠、索額圖的賣官鋪,這一個錢能買個什麼官兒?」

周培公聽了隻瞋目不語,軍士們拖了他便往外扯。

「回來!」旁邊立著的龔榮遇見了羅漢錢已是五內俱焚,聽張建勛信口雌黃,辱及母親,更氣得渾身顫抖,大叫一聲道:「誰他娘的敢?」便大踏步上前,用劍割斷了繩子。他這幾年雖然讀了不少書,但是此時一急,本相便露出來,劈手從發癡作呆的張建勛手中奪回羅漢錢,還給了周培公,一麵對***道:「既同是來使,請大帥與汪先生一澧以禮相待——哪個王八蛋敢乳來,老子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