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危世情舉綱張文網 傷民瘼奮發求治道(2 / 2)

劉墉得了指示立即起身告辭,尹繼善便也起身,對弘晝和紀昀說道:「我今日過江起程去西安,這也就別過了。昨兒陛辭,萬歲爺還說,身邊得用的人不多,延清雜務太多,見大家沒法分勞他又不肯偷閑,劉墉身上的差使不要砸得太重。紀公雅量高致詼諧多才,除了公務,要上下照應,我們多通信,有事多替我主子跟前擔待。」紀昀一邊同著往外走,笑道:「這些何消吩咐?倒是你在江南久了,西安的羊肉泡饃未必吃得消——你帶誰去?」

「我帶袁枚去。」尹繼善道:「他是文官,不好在總督衙門安置。你跟吏部打招呼,下牌子署西安知府就是了。」紀昀笑道:「會意得,怕是到那邊單餘孤掌,連個彈琴下棋的朋友也沒有吧?」尹繼善和劉墉直送弘晝二人到儀門方才回來,劉墉去北書房,尹繼善自預備行裝約袁枚同行不述。

二人打轎趕往莫愁湖,待到時正是辰牌。行宮就在毗盧院下,是康熙二十三年就開始修建的。康熙六次南巡從來也沒住過這裏,是怕長江水漲漫堤決潰淹了這虛低凹所在。自李衛當總督,江堤加高又加高加固又加固,大條石和石頭城相連。雍正十一年百年不遇的菜花汛離堤頂還有丈餘,可謂是萬無一失。幹隆愛這虛景緻,上倚寺觀可聞暮鼓晨鍾,下臨莫愁湖可玩勝景顏色,因就住在這裏,百年老鬆翠竹楊柳掩映間紅牆黃瓦丹堊一新,遙瞻與北京暢春園彷彿。隻是皇帝太後皇後既駐蹕於此,關防所禁,莫愁湖黃蘆白茅敗荷清漣依舊,沒了遊人畫舫點綴,偌大湖麵不見片帆舟影,便顯得寂寥肅殺,秋風一湧寒波激岸樓亭孤疏,少了幾分柔媚。

行宮門口等候接見的官員很多,幾乎都認識紀昀,見他過來,幾個司道小官隻遠遠站著癡望,山東安徽福建江西幾個省的巡樵忙就上來請安問好。紀昀笑道:「你們這些傢夥,這回買櫝還珠了,這是和親王爺!喝麵糊湯喝醉了麼?」幾個人忙又跪下給弘晝叩頭謝罪。弘晝笑道:「我沒穿王爺行頭,不怪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們吃紀昀惡罵了還不知道。當日蘇五奴長得漂亮,人們灌她丈夫酒,死活灌不醉,他男人說『灌酒沒用,多拿銀子,喝麵糊湯也能灌醉了我』——這叫飲亦醉。成語,你們曉得麼?」說得幾個巡樵都笑,弘晝卻朝站在彩門旁的一個五品官笑著招手,說道:「這不是歸德縣的段世德麼?好嘛,五品堂皇當上了,認不的五王爺了!——幾時升發的?」

「是是,卑職是段世德。」那五品官忙一溜小跑過來,磕頭請安笑道:「王爺一下轎我就認出來了。咱官太小,不能靠前給王爺請安。托王爺的福,今年信賜府出缺,卑職考成『才優』,就選出來了……」弘晝笑道:「你給我弄的幾隻蛐蛐兒,鐵頭蒼背聲如嘎玉,好極!連十三貝勒的『無敵大將軍』都叫咬斷了大腿。先說好,你陞官跟我毫不相幹。再給我弄幾隻鵪鶉來,信賜府鵪鶉好玩的。」段世德笑得滿臉花,說道:「這好辦,回去我就叫小廝們去買。王爺放心,一定不去攪擾百姓,這是卑職的私意兒,誰叫我是王爺旗下奴才呢!」弘晝搖頭道:「春天的鵪鶉叫『春草』,最窩囊軟蛋,秋天的叫『秋白』,也罷了。冬天的鵪鶉蛋人暖出來,叫『冬英雄』,要養過三年皮老筋強,要常往人堆裏帶,教它不怕人不怯陣,太瘦沒勁太肥了榔槺,養得聽見公鵪鶉叫,它就乍翅伸脖子紅眼要鬥。那才是上好的冬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