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舟轉過身來看著他，“你看了他撿走的那些畫?”
“看了啊，都是畫的我嘛，而且都是沒畫完的。”江霄麵色自然，接著笑得有點無奈，“小可憐兒，看來以後上哪兒都得帶著他。”
付清舟放下心來，“我以後也多陪陪他。”
江霄低下頭，試圖壓下喉嚨裏的酸澀和眼睛的熱意，吸了口氣問他：“哎你這花生從哪家店買的，瞧著跟咱們之前吃的不太一樣?”
“超市熟食區新上的。”付清舟給他遞濕紙巾擦手，“嚐嚐好吃嗎?”
江霄夾了一顆機械地嚼著，沒嚐出什麽滋味來，倒是苦意從舌根蔓延，“挺好吃的。”
強撐著吃完了一頓飯，他就回臥室上了床休息，窗簾拉上，整個房間都變得昏暗起來，他閉上眼睛，腦子裏卻紛亂如麻。
“他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很好的，打籃球也特別厲害……”
“還有人說他能直接保送的……”
“不過後來出車禍就休學了，挺可惜的……”
“Q大還是B大，選一個……”
“畢竟上輩子沒去成……”
“著名的殘疾企業家……勵誌故事……”
“掙那麽多錢有屁用，還不是個瘸子……”
“加班狂……指定心理有點問題……”
“哈哈哈……有本事你嫁啊……這種殘疾人嫁了也是守活寡……”
“嘖嘖，慕殘吧……”
“過馬路小心些，走裏麵……”
“是有些陰影……”
“江霄是吧，付總很滿意你，明天就可以過來上班了……”
“付總，您還是少喝點酒，別總熬夜，身體最重要。”
他自以為真摯帶著愛意的問候在那時候的付清舟聽起來，像是什麽?
是造成自己失去雙腿的罪魁禍首虛情假意的關心，還是不明真相的傻子愚蠢的多管閑事?
付清舟又是怎麽維持著疏離又淡漠的溫和，同他點頭說我知道了?
他又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把自己留在了身邊，甚至給了他尋常司機都得不到的優渥待遇?
這個人是傻子吧?
江霄將臉埋進枕頭裏，想把眼淚憋回去。
旁邊的床墊塌陷了一下，緊接著有人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
“睡著了?”付清舟身上帶著沐浴露淡淡的味道和一點水汽，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進去。
“嗯。”江霄知道自己現在呼吸不穩，幹脆也沒裝，聲音悶在枕頭裏，聽不出什麽異樣。
身後的付清舟低低笑了一聲，伸手慢慢地給他揉著脖子，“今天是不是有點累?我看你沒怎麽有精神。”
“嗯。”江霄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翻過身來摟住了他的腰，把臉埋進了他胸前的空調被裏。
“不熱?”付清舟摸了摸他的頭髮。
“不熱。”江霄把他摟得更緊了些，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說：“舟哥，你能給我揉揉肚子嗎?”
“肚子疼?吃壞東西了?”付清舟有些緊張地將手覆在他的肚子上。
江霄在被子裏不受控製地哽咽了一聲：“沒吃壞，就是難受。”
付清舟力道均勻地給他揉著肚子，“還難受我們就去醫院看看。”
“這麽緊張我?”江霄在黑暗裏抬起頭來問，聲音有些發抖。
“不緊張你我緊張誰?”付清舟把堆起來的薄被子往下掖了掖，“先把空調關了?”
“不。”江霄把額頭抵在他肩膀上，低聲問他：“舟哥，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我啊?”
“哪來的這麽多為什麽。”付清舟有點哭笑不得。
“當然……”江霄竭力穩住聲音，“我喜歡你是因為…覺得你好看，做事情也特別優秀，人也很好……你從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付清舟有點發愁，“我記不清了。”
江霄沉默了片刻，艱難的開口“是不是……我救了你的時候?”
“可能吧”付清舟坦誠道。
江霄抬起頭來看向他，盡管黑暗中他們並看不到彼此的神情，目光卻依然交纏在了一起。
“但也有可能——”付清舟語氣認真道：“可能早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路燈底下，雨幕裏麵，淋濕的小貓，一把遮雨的傘，尚帶著餘溫的外套。
還有少年那雙幹幹淨淨卻又滿是擔憂的眼睛。
倒映出他的全部狼狽。
卻又好像滿心滿眼裏都是他。
少年不識愛恨，心動也隻一瞬，卻足夠讓他在此後漫長又艱難的時光裏，再遇見這個人時，仍舊忍不住想要靠近。
然後笑著伸出手同他交握在一起。
說聲你好。
然後告訴對方：“其實我從來沒有後悔遇見你。”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江兒和舟舟的故事到這裏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感謝小可愛們的一路陪伴和包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