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站在城牆上,一把寒光淩烈的長劍架在頸下。徹骨寒意透過冰冷劍身直逼心底,是一種從未經曆過的冷。
他一直說她肌膚勝雪,吹彈可破。此刻,破了她肌膚的並非他的輕嗬薄撫,是他手中的劍。頸下那一抹殷紅,觸目驚心,如雪地上盛開了一朵紅梅,豔麗淒絕。痛楚先是咽喉處的一點,然後疼感慢慢蔓延,似乎在全身遊走了一遍,最後百川歸海,彙結與心。
風鼓旌旗,在耳邊獵獵做響,衣角翩飛抖如風中殘葉。居高臨下,厚實高聳的城牆外是黑壓壓的兵馬,極目之處盡是刀劍鐵甲的寒光,凝成鋪天蓋地的殺氣,如同山雨欲來時漫天的烏雲,潑墨一般透不出半絲光明。
他站在她的身側,低眉可見他握劍的那隻手,青筋迸出,堅毅決絕。
她微微抬眸,側目而視。麵具嚴實,遮擋了他的容顏,隻隱約可見一雙眼眸,淩厲如冰淩。
他從始至終都未看她一眼。
猶記得她曾在三月最明媚的春光下,折了一枝新柳給他,祝他事事稱心。他笑著接過,眉眼間俱是深情:有你,便是這世間最稱心如意之事。那隔著燦爛花海的一眼回眸,那曾如春波秋泓般的溫柔誓言,仿佛已是前生舊夢。夢醒之後,便是徹骨的悲涼,無邊無際,如漫天大雪,洗淨一切恩愛情緣。
他擰著她的胳膊狠狠往城牆外一搡,她的身子猛地朝前一傾,步搖從她發間墜了下去,青絲如瀑傾下肩頭,紛散飛舞,像是風裏的柳絲。冷寒勁風迎麵而來,她突然間心如死灰,對這塵世再無一絲生趣留戀,心灰意冷倦累之極,隻想就著那份力道墜落下去,從此和他陰陽兩隔,永不相見。
萬念俱灰之際,一隻利箭破陣而出,斜上城牆。她看的清清楚楚,射箭的人,是她生生世世也想不到的一個人。
她眼睜睜看著那隻箭挾風而來,竟有點謝他。這樣也好,至少死相好看一點,三丈高的城牆,掉下去應該是團肉泥。
箭如閃電,瞬間迫到眉睫,她閉上了眼睛,箭徑直穿過她的肩頭,劇痛襲來,她不禁痛呼了一聲。
“含光快醒醒,又做噩夢了?”
她被搖醒,已是一身虛汗。沈三娘還在推搡她,一身蠻力,直搖得她頭暈。
樹上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鬧著,陽光好的刺眼。一朵紫桐花落了下來,掉在她的粗布羅裙上,她微微苦笑,莫非是年紀大了麼?怎麼靠著樹也能打瞌睡,還能將這一場三年前的舊夢做的如此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