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村子裏的生活十分沉悶,所有人都知道,審判的時刻很快就要到來了,大家都無心養蠶種地。
村子裏的男人們抽煙抽得很兇,女人們要麼往寶華寺跑,要麼常常躲在角落裏偷偷哭泣,在這種關鍵時候,哭也被視為一種很晦氣的行為,人還沒死就哭上了,各家的男人都要罵的。大家都很相信運氣這東西,要是一哭兩哭把運氣給泄了,那到時候家裏不死人都難了,所以大夥兒都忍著。
偏偏就有一個人死活忍不住,就是鄭日新的老婆廖明月,開始的時候還好好的,有一天大中午大夥兒都在睡覺的時候,她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聽說是做了一個噩夢。之後就總哭,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有些老人還跟著一起哭,哭得村子裏的人心神不寧,大夥兒嫌她晦氣,明裏暗裏不少人罵,為這事,他男人鄭日新還跟人打了一架,好在當時院子裏人多,給拉開了。
村子裏的女人們都勸,但是廖明月像是一句也聽不進去,後來還是阿善嬸的話起了作用。
“明月啊,你這是何苦呢,小心哭壞了身子。”
“嬸啊,我也知道這樣不好,晦氣,可是我忍不住哇,隻要一想到……我這心裏邊,就像是鈍刀子在割一樣……”說著,廖明月就嗚嗚哭了起來。
“我知道你心裏苦,咱這村子裏當爹當娘的,哪一個心裏不苦?”阿善嬸也知道,這廖明月八成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了,不然也不至於這樣。
“你說老天爺咋就能這麼狠心,咱這日子過得好好的,非得遭這個災,隻要我們一家都能活得好好的,多窮多苦我都能受,我就是受不了這個……”
“知道,大傢夥兒都知道。”阿善嬸幫她理了理頭髮說:“可是明月啊,你這麼哭真不是個事兒,你看鄭航還小,成天看你這麼哭,他心裏可得怎麼想啊?咱可不能叫孩子們心裏不安生。”
自那以後,廖明月就不再哭了,變著法兒給他兒子鄭航做吃的,又總把他往寶華寺裏帶。因為早些時候就有人傳言,說寶華寺的和尚們白天也能出來活勤,弄得當地許多人,對寶華寺幾乎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
經歷過這麼多事,村裏的人其實或多或少都做過最壞的打算,如今事到臨頭,雖然好些人還是不能接受得了,但是歇斯底裏的人畢竟不多,這比高長原先設想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當然,這中間確實不能忽略寶華寺的作用。
宗教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給人帶來安寧和平靜,大家明明都懼怕死亡,但是當他們每每來到佛殿,聞著空氣中的香氣繚繞,聽著師父們敲著木魚念著經,好像在那一瞬間,死亡也並不是那麼可怕的。
麵對死亡的威脅,村民們沒有不恐懼的,但是總澧來說,都還算比較克製,就在這節骨眼上,鄭國強一家卻打起來了。這一家原本六口人,三個女兒兩個嫁到別的地方去了,最後一個也不吭不響離開村子去了女幫。
如今隻剩下三個人,老兩口加起來都不是兒子的對手,院子裏的人隻聽屋裏的鄭縱傑在罵:“你們是不是我爹媽?過幾天我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了,說不定就死了,臨死前就想娶個媳婦怎麼了?啊?你們這麼要這麼給我使絆子?好啊!我不娶!你們就等著斷子絕孫吧!”
伴隨著罵聲的是一陣砰砰作響,也不知道是打在東西上還是打在人身上,沒多久,林春梅就披頭散髮出了院子來找人幫忙了。
“老九叔啊,他們爺倆打起來了,你幫忙給勸勸啊。”林春梅一出來,院子裏的人就都不閑站著了,手頭上有活的都埋頭幹活,沒活的也找點活幹,要麼幹脆回屋去待著。
老九叔如今年歲更加大了,坐在凳子上顯得有些駝背,瞇著一雙眼睛,看起來遠不如幾年前精神了,他吧嗒吧嗒抽著煙,時間彷彿又倒流回到幾年前,那時候鄭國強他們家也鬧騰,鄭小秋被鄭縱傑給打了,當時自己問鄭國強怎麼不拉著點,他怎麼說的來著:“怎麼勸,到時候還不得連我一塊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