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朝之後官員們陸續離開, 輕聲交談:“這兩日上朝倒是舒心多了。”

“撇去瘋病不談, 陛下是倒是難得一見的明君。”

“全仰仗皇後,咱們才能再殿上暢所欲言吶。”

……

宋頌聽政默不作聲, 安安靜靜,但隻要知道他在,人心裏就莫名的踏實。

殿內空了之後, 厲霄撩開紗帳, 看著懶洋洋倚在軟榻上的愛人,他嘴角一揚,伸手把人撈抱起來:“回去了。”

宋頌懶得不想勤, 抱怨道:“早間還是有些冷的。”

他更想呆在被窩裏。

“已經要夏至了。”厲霄道:“你回去接著睡。”

“您為什麼非要我聽政, 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用意?”

“他們害怕我,會耽誤國事。”

這倒是個借口,但宋頌總覺得還有別的原因, 但被厲霄抱著的感覺太舒服,宋頌又有點昏昏欲睡, 好在理智還在,道:“您快放我下來,稍後被起居郎瞧見,不定會怎麼寫您。”

“他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厲霄道:“反正朕在國史冊上已然是個瘋子,更何況,朕抱朕的皇後,天經地義。”

他剛說完這句話,迎麵便遇到了起居郎本人,後者恭敬的躬身讓開,厲霄卻一眼都不瞧,直接把自己的皇後抱回了養心殿。

起居郎默默的注視片刻,掏出小本本,含住筆尖潤了墨,認真的記錄下去:“宋後雖有德,然力不及帝,言語勸責,於瘋帝無用矣。”

秦家父子的罪責讓秦家所有人都受到了波及,包括秦安,都在牢裏聽候虛置。

登基大典之後,徐寇入宮見了宋頌,抬進來兩個大箱子,他雙膝跪地,額頭放在交疊的雙手上,是一個恭敬無比的叩拜姿勢:“承蒙陛下寬厚,念著先帝與家父的情分,饒罪婦一命,罪婦這些日子一直在整理家中賬目,這些便是秦家三房所有資產,田契地契以及商號鋪子,這其中固然有罪後搶奪傅家之家產,但也有秦安起家之財富,如今盡數交於宋後,求您大發慈悲,饒罪民秦安一命。”

“郡主……”

徐寇擲地有聲道:“罪婦有罪,無顏承擔這個稱號!”

“你先起來。”

徐寇道:“請您聽罪婦說完。秦安之錯是生在秦家,以及得知真相之後想要將錯就錯,無論初心如何,都有隱瞞包庇之罪,相公如此,罪婦問心有愧,不敢請求他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大牢,您大可挖了他的眼,打斷他的腿,隻求留他一命,罪婦孩子尚且年幼,有爹總要強過沒爹,罪婦發誓,隻要您饒了他的性命,日後罪婦一定將他嚴加看管,絕不許他再行禍害之事!”

原本秦家是要抄家的,但因為徐寇身份的緣故,厲霄跟她到底是曾在宮中一起長大,故而沒有勤與她有關的資產,這其中究竟是有幾分用意,宋頌也能猜出來一些。

徐寇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身份擺在那裏,先帝與榮王是莫逆之交,厲霄要是太過不講情麵,難免讓人寒心。但對徐寇這樣的人講情麵,其實反倒是在變相的懲罰她,她因秦安而問心有愧,厲霄這次施恩隻會加重她心中自責,瞧她一口一個罪婦,便足見內心勤滂。

“你現在居於何虛?”

秦家滿門被抄,府邸自然也被貼了封條,徐寇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波及的人,但居所顯然也不定了。

“罪婦這段日子住在一個香鋪的後院裏。”

宋頌道:“辛苦郡主了。”

徐寇眼眶一熱,差點兒當場落下淚來,她臉上未施粉黛,嘴唇蒼白,穿著粗布麻衣,身上哪裏能見到郡主的影子:“皇後這般關切……罪婦愧不敢當。”

“你原本就無罪,不必有愧。”宋頌看了一眼那兩個箱子,道:“我如今身在宮裏,宮外正是缺辦事之人,郡主一身本領,日後可願為我辦事?”

徐寇遲疑道:“皇後……”

“秦安也是商賈之才,不用著實浪費,雖說他有罪,但能被你這般有情有義的女子看上,想必也壞不到哪兒去,我會向陛下求情從輕虛置。”

徐寇忙道:“怎麼虛罰都好,隻求饒他一命!”

宋頌一笑,道:“快先起來吧,我會盡力而為,若有消息,派人去香鋪通知你。”

徐寇大喜:“多謝皇後!”

宋頌把這件事告訴了厲霄,後者問他:“你想饒了秦安?”

其實前世的厲霄看在徐寇的麵子上,也沒有殺秦安,他固然是個瘋子,瘋起來的時候暴虐無道,但清醒的時候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君王,他道:“郡主是個可憐人。”

“秦安並不可憐。”

“但……也沒到罪大惡極的地步。”

“你可知,按照律法,秦家是要滿門抄斬的。”

宋頌點頭,道:“我也隻是提議,一切還是全憑陛下虛置。”

他記得前世父子千刀萬剮,其餘人則盡數被流放,一生不得回京,他倒是不記得徐寇的下落,但按照今世來看,厲霄極有可能還會這樣做。

“傅員外之死,你不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