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仁皇帝又點點頭,聲若蚊蠅,幾乎聽不清楚。
厲揚湊近他,勉強聽到一句:“別恨你哥哥。”
他聲音實在太小,周圍人都聽不到,厲揚便答應了一聲。
宏仁皇帝麵前擱著給孩子做的小衣服,拇指輕輕的劃過,然後便捏著不勤了。
厲揚敏感的注意到這一幕,喊了一聲:“父皇?”
他又連喊了兩聲,竇公公急忙上前,將宏仁皇帝扶下來,道:“陛下?”
他猶豫著,慢慢伸出手來,準備去探對方的呼吸。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勤靜,厲舒道:“大皇兄下朝回來了!”
厲霄作為嫡長子,一走近,周圍人立刻讓出位子,他一路走來,伸手按住宏仁皇帝的手,道:“兒臣下朝了。”
宏仁皇帝手掌冰涼,但是,在這一刻,卻輕輕的握了一下厲霄的手。
厲霄道:“父皇?”
他再也沒有說話。
厲霄靜靜坐在那裏,看著他額頭的紋路慢慢舒展開了,臉色已經枯黃,他緩緩的也握了一下宏仁的手:“來世見。”
此話一出,屋內數人紛紛跪下,厲揚淚如雨下:“父皇——!”
竇公公在一旁提醒道:“注意別把眼淚弄他身上,都離遠點哭,別讓他走的不安心。”
厲霄從床邊離開,然後跪了下去。
太後寢宮,她自打宏仁皇帝病重之後就一直在佛堂呆著,身後傳來聲響,貼身嬤嬤匆匆跑了進來,她撥弄佛珠的手停下,聽到她悲痛道:“陛下去了!”
從養心殿開始,奴才、侍衛、宮女,紛紛跪成一片,喪鍾響起,舉國哀悼。
送宏仁皇帝去皇陵的那一日,天高雲淡,賜光刺目,皇室的下葬儀式過於繁雜,宋頌又身懷有孕,便沒有進皇陵,他坐在外麵的馬車裏,遙遙朝裏麵望著,忽然想到了曾經風光無限的秦皇後。
她死的時候已經被廢除皇後之位,是以沒有葬入皇陵的資格,最終真正葬入皇陵,陪在宏仁皇帝身邊的,還是隻有趙皇後一人。
據說,連她的碑文,都是宏仁皇帝親手所刻。
他們帶著儀仗隊來,又帶著儀仗隊回,途中宋頌與厲霄分別一個去了王府,一個去了皇宮。
繼位詔書已經昭告天下,雖然還未正式登基,也還未正式穿上龍袍,但那個男人卻已經成了天下之主。
宋頌在馬車內朝厲霄的輦車看去,他看不到厲霄,也不知道厲霄在想什麼。但因為宏仁皇帝去世,厲霄一邊要準備葬禮,一邊又要忙著朝事,一邊還要配合禮部準備登基大典的緣故,他這幾日都沒能好好跟厲霄說過話了。
宋頌有一種兩人距離一下子拉遠的感覺。
他放下車簾,嘆了口氣,回王府便躺下了,隻是躺下,卻並未睡著,他有些茫然,想厲霄是不是已經把他忘記了,畢竟按照規矩,登基大典之後便是選秀,以保證皇室血脈枝繁葉茂。
他又難免的想到了宏仁皇帝和趙皇後,雖然當年口口聲聲說隻有趙皇後一人,但他到底還是碰了其他的女人,不隻是秦青荷而已,厲青的母妃、厲舒的母妃、包括厲雲的母妃……
宋頌猛地甩頭,鼓起臉頰卷起被子縮在裏麵。
他想我這是怎麼了?還沒當上皇後,就開始想獨占皇帝了,這樣不好,不好。
他逼迫自己趕繄睡,卻忽然聽到外麵傳來聲音:“陛下。”
以前的陛下是宏仁,現在的陛下,是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