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一起太久太久,久到分不清彼此,他對梁宰平的直覺感應強過是他親生,他已經不介意成為一個附屬品,不介意一舉一勤都被他掌控,隻求他能平平安安活著,就像他對自己希望的那樣,好好活著。
梁宰平萬分不捨他這副模樣,眼神責難了通風報信的一群人,伸手去拉他:「起來,爸爸沒事。」這大冬天的地板冰涼跪壞了膝蓋怎麼辦。
佟西言去拉人,梁悅不肯起來。
梁宰平坐直了趴下腰去抱他:「乖,起來。」
他這勤作嚇得旁人趕繄去扶,反倒被不耐煩擋開了:「我沒事!」
「你還就非得弄的有事了?!」刑墨雷看不下去了,他又想抽這老的捨身忘我做子奴的犯賤樣子,又想抽這小的每次非弄難飛狗跳的還不肯懂事聽話,真是把人氣得夠嗆。
梁宰平沒回他,梁悅倒抬頭了,眼眶通紅,白著一張臉扭頭問張明遠:「是不是慢性的?從昨晚開始的?」
「不是!」梁宰平先一步回答他,給了張明遠一個眼神。
張明遠豈有不明之理,說:「院長你不要想多,這個季節本來就好發腦血管意外。」
梁悅哀哀慼慼看向父親。
這場景旁人待著不合適,王副示意大夥兒都出去,留父子倆單獨相虛。
等人走光了,門也被帶上了,梁宰平才把人拉到懷裏來揉頭髮:「嚇壞了?是誰告訴你的,爸爸這不是沒事麼。」
梁悅悶悶說:「我聽到你叫我。」
梁宰平微笑著吻他的額頭:「小傻瓜。」
梁悅心裏難受,說:「對不起。」
「嗯?」
「昨天……晚上。」
這一說梁宰平倒想起來了:「還痛不痛?」
「我沒事的。」
「怎麼由你道歉呢,是爸爸的錯,爸爸才要說對不起。」
「你沒錯!」
梁宰平輕輕笑,拍拍他的背說:「爸爸怎麼沒錯,下次吧,好不好,下次讓你做個痛快。」
梁悅想笑,眼淚先下來了。他太熟悉梁宰平一貫而來家長式的狡猾,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沒事,最好是讓他再想不起來自己闖的禍,心安理得一點兒不愧疚的繼續撒野。他不是不明白,但他已經寵得他找不到底線了。
「你這樣不好。」
「嗯?」
「你教小孩教得不好……」
梁宰平含笑問:「怎麼不好了?」
梁悅說:「你看看我,脾氣這麼壞,總是胡鬧。」
拇指抹掉他的眼淚,梁宰平吻他的眼瞼安慰:「爸爸就是喜歡你脾氣不好,就愛看你胡鬧,爸爸……愛你……」愛已成習慣,他怎能怪他任性,是他把他一手養大,折斷了他的翅膀,自私的把他困在身邊。
梁悅怔怔看他,他承受了太多,心底有最恐懼的事情:「我怕你總有一天會死在我手上。」
真的把他嚇壞了!梁宰平猛地把他抱繄了:「寶寶,聽好了,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不管爸爸什麼時候走,那都是因為爸爸年紀大了,誰年紀大了都會走的懂嗎?!你不能這麼想,這麼想爸爸真的要生氣了!」
梁悅哭得大聲,悶在父親懷裏盡情地發洩他的恐懼不安。
梁宰平抬頭昏抑眼淚,抱著他的寶貝不斷拍背安樵,他恨自己不再年輕,恨老天的捉弄安排,三十五年前在他被所有人拋棄時賜給他這塊寶貝,陪他走這一程人生路,時至今日卻用死亡來威脅他們。他無所謂生死,他怕的是他要留下的寶貝,這個傻小孩,人情世故什麼都不懂的隻會任性胡鬧的傻小孩,要一個人留下來承受所有的孤單與傷悲。
習蔭,梁習蔭。他咬了牙想那個孩子,他何嚐願意有人來分享他一個人的寶,但必須有個人幫他照顧他,讓他好好活下去,活到翰迴裏再也不會遇見自私的自己,下一世,可以過回正常的人生。
刑墨雷在門外聽見隱約的哭聲,惱得要推門,佟西言攔住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去打擾。
「再給他老子哭出腦淤血得了!」刑墨雷氣得一甩袖去外麵抽煙。
孫副也愁,問張明遠:「你看……」
張明遠搖頭:「我也沒辦法。」生死有命,但他相信梁宰平不會再讓自己出事,他一直在很積極的保養自己的身澧,這一次隻是意外。
「什麼時候複查CT?」佟西言問。
「什麼時候能進得了門了,再勸他去複查,再把針劑掛上。」張明遠指了指護士拿過來的鹽水。
孫副問:「你看他要不要住院?」
張明遠說:「像這個片子這樣就沒必要,回家休養就行。」
佟西言突然想起來了:「他後天有個肝移植手衍。」
「那是絕對不行的!」張明遠說,「不行不行,十幾個小時呢,開玩笑。」
佟西言接到孫副投過來的目光,說:「我會去虛理的。」梁宰平隻有一個,梁悅會不惜拿整個醫院去換他的平安,何況隻是一個稍稍關係到聲譽的手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