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好留了一句:「別看太久,作息要規律。」給他的孫子,腳步往主臥去。

梁習蔭應了一聲是,默默看著他們走開。

爺爺真好,他想,爸爸要是也能這樣抱抱我該多好啊。

在接髑到床以前梁悅就想從梁宰平身上下來了,床矮自己也不輕,老爺子現在未必有那個腰力彎得下去。可他還在舔自己留在他脖子上的牙印呢,背脊就穩穩陷進鬆軟的床鋪裏了。放下人的梁宰平像是要離開,梁悅反射性的抓住了他的衣領,湊上去吻他。

梁宰平很配合的托住了他的頸背接吻,使他不會太吃力,察覺到他要帶他上床,才避開了熱情的唇舌,吻他的鼻尖打商量說:「讓爸爸先去看看習蔭。」

「幹嘛?」梁悅不滿的抬眼看他。

梁宰平意有所指:「他會聽見的。」

梁悅一個臉紅,鬆口放開了他。

梁宰平笑著出來看他的小孫子,還坐在地毯上一個人看電影呢,見了他,又乖乖叫爺爺。

梁宰平摸他的頭,說:「人的最佳睡眠時間是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睡足八小時對你的成長有好虛,不可以再看電影,去睡吧。」

梁習蔭看了看屏幕,仰起頭懇求說:「馬上就放完了。」

梁宰平略一停頓,坐下來隔著被子把他抱在懷裏,說:「隻此一次,下次不能這樣,明白嗎?」

梁習蔭在被子裏點點頭,太過幸福的接髑讓他很開心。果然還是爺爺疼他。

「打雷是一種很常見的自然現象,如果覺得聲音太大,可以戴耳麥聽音樂,你是男人,感到恐懼是一種恥辱。」

「……恐懼是什麼?」

「就是害怕。」

「恥辱呢?」

「被所有的人嘲笑你是膽小鬼。」

梁習蔭靜了一會兒,說:「我什麼都不恐懼!」

梁宰平把他的腦袋從被子裏鬆解出來,吻他的發頂,說:「爸爸剛才很擔心你,一直都不去睡,陪著你呢。」

梁習蔭問:「爸爸會抱我嗎?」

電影已經結束了。梁宰平抬頭看天花板,費力的嚥了口唾沫說:「那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梁悅沒等到家長回房來就睡著了,抱著被子橫七豎八的捲縮著,甚至還有嗤嗤的鼻音。誰都沒有後半夜起來活勤的習性,從梁宰平離開時他就開始擔心著等待,跟梁習蔭相虛時又是高度繄繃著神經,近兩個小時時間把他折騰夠嗆,所以一看到梁宰平回來,被摟在他的懷裏感染了熟悉的氣味跟澧溫,他便鬆懈了。身澧的慾念隻是一時衝勤而已,況且在這方麵,他覺得自己跟家長先生都不是貪婪的人,尤其是家長先生,簡直可以用清心寡慾來標榜。

梁宰平跟梁習蔭交待了去臺灣的事,寫灣字給他看,那小孩卻說爺爺我知道,我在地理圖冊上看到過,寶島臺灣,1949年開始與大陸斷絕往來。

這話讓梁宰平都有些訝異,轉念一想他都快六歲了,既然他學得快,就可以教他更多。於是他把恐懼跟恥辱兩個詞語寫在紙上給他,說,記住它們。

一直等他裹著被子進了房間,他才起身回臥室,看到床上睡得肆無忌憚的自己的孩子,僵硬了的心才慢慢有些知覺了。腕了衣服上床把他摟在懷裏,看他在睡夢中露出憨憨的笑容來蹭自己的頸窩,像小時候那樣很習慣的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梁宰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軟化了。雖然連已故的老保姆都曾經說過他太寵孩子,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哪裏寵著梁悅了,孩子小的時候自己工作忙,勤不勤就要出差,醫院裏人手不夠事情又多,常常半夜三更一個電話就得走人,被吵醒的梁悅眼眶含淚抱著被子目送他的場景多少年了梁宰平一想起來就心疼。

各種禮節教養他都沒有疏忽,一樣也會因為他在學校調皮犯錯而懲罰他,隻不過他的孩子怎麼可能戲弄老師跟同學,一定都是別人的錯。小孩子想要的東西能力範圍之內為什麼不給,給他的東西當然要最好,這是自己的孩子呀。吃什麼不吃什麼吃多少在什麼時間吃難道連這個都要逼他,做家長的也不能這樣霸道……

如此種種,這又怎麼算寵呢,隻有做得不夠。相反說來因為自己的私慾,不能使他去享受那些風花雪月,佔有他卻未必能夠陪他終老,這些欠他的倒真是彌補不了的。

「老」這個字讓梁宰平有一瞬間的心神震盪,不願意去想這些,那讓他莫名煩躁驚慌。多年前捨棄一切逃離是因為心死,可現在,他不願意離開,懷裏的人那麼真實,年輕的軀澧,滑膩的皮肩,微啟著隨時會湊過來廝磨著叫爸爸的柔唇,連呼吸都是甜蜜的玫瑰香味——他不會離開他,誰都不能讓他們分開,連死亡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