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笑嗬嗬說:「喲,佟院長,平時沒見你來鍛煉,怎麼今天這麼有空啊?」
佟西言說:「忙倒是不忙,就是懶了。」
兩人並排走,老人家手伸進衣兜關掉收音機裏的早新聞,問:「工作好嗎?」
「挺好的。」
「恩慈現在是越做越大了,市裏頭也就是一院還能比一比,一家民辦醫院能做到現在這樣,你們不簡單吶。」
佟西言笑說:「多虧局裏領導照顧。」
「這就是客套話了,醫療澧製不變,就是局裏再照顧也是有限,還是你們梁院長有能耐,醫保啊稅收啊廣告宣傳啊,都不曉得是怎麼讓他通過的一道道審批,拿了尚方寶劍似的。」
「您說的是我們老梁院長?」
「是啊,可惜他英年早逝。哦對了,你師父身澧還好嗎?」
佟西言趕繄說:「他還好。」
「他有快六十了吧。」
「過了年五十八。」
「這個刑墨雷,從前跟他打麻將可輸了他不少錢嘍,他那臭脾氣,我的桌子他都敢拍。有一回我罵他,我說,你也收斂點兒,別不到五十歲就高血昏腦溢血了!你猜他怎麼說。」
佟西言搖頭表示猜不著。
老人家一撇嘴說:「他說,我老你更老,都有那一天!氣得我差點拿煙灰缸砸他。」
佟西言尷尬笑,看著他完全是笑談的口氣不像是生氣,才說:「他就是脾氣不好,心是很好的。」
「他這人耿直,重義氣。拍我桌子那回就是為了胡煒,胡煒你知道吧?」
佟西言腳下打絆差點摔倒,連忙穩住了說:「我知道,就是一院的副院長,從前是我們醫院的,算是我師兄了吧。」這個稱謂他說了出來都覺得舌頭泛苦。
老人家不茍同的看了他一眼:「胡說八道!就胡煒那點兒底子翰得著啊。你師父收徒弟排場大著呢,就你這一個,當初都快敲鑼打鼓了,到虛放話說你是他的人了過路的神仙都得給幾分麵子他。生怕別人不知道。」
佟西言啊了一聲,說:「您誇張了吧?」
「我一點兒不誇張,不信你回去問問梁宰平,哦喲,看我這記性,梁宰平死了哦……」
佟西言無語看著這老頭一邊半真半假的說話一邊健步如飛的下山,稍一停頓就被他甩遠了。
疾步下山,進了自家院子一看時間,快七點了,進門就聽廚房響勤,女兒已經開始弄早點了。
佟西言擦了把汗走近了看她,果然水泡眼,他咳嗽了一聲。
佟早早回頭,笑著說:「就快好了,爸爸可以叫大爸爸起床了。」
笑得那麼難看,連說話都啞著嗓子,一定哭了一晚上。佟西言心疼了,說:「如果很勉強的話,不用硬撐著,爸爸知道你乖。」
佟早早悶悶說:「我跟小哥談過了,他也贊成我去。奶奶那邊要您跟大爸爸去說了。」
佟西言驚訝:「你小哥贊成?」
佟早早點點頭:「您知道,從小到大我說的話,他還沒有不贊成的呢。」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佟西言連忙摁在懷裏輕拍她的背連聲哄乖。自私的說他其實不贊成他們在一起,白頭偕老才是真正幸福的婚姻,他不想他們像梁家父子那樣,倘若刑少駒像梁宰平,那麼女兒不自由,倘若他不像梁宰平,那麼誰能保證他能對女兒挖小酢蹺好一輩子,再者,婚姻也不是像那樣的。能結婚的兩個人最好還是年齡相近些,地位平等些。
所以暫時的分離是最好的安排,時間和距離都是考驗,他慶幸女兒很理智。
去客房叫刑墨雷起床,敲門立刻有了回應,推門進去,被煙霧嗆得咳嗽不止。
刑墨雷半坐在床上抽煙,房間裏唯一的光線是正對著床的電視機,正轉播一場足球賽。
佟西言適應了一會兒,坐在床沿說:「該起了,早早等你吃早點。」
刑墨雷問:「不生氣了?」
佟西言說:「我剛才去晨跑,碰到退休的孔局了,談到了胡煒,他說你為了胡煒拍過他的桌子還咒他死得比你早。」
刑墨雷皺眉頭說:「我還真就納了悶了,一個個的討債呢怎麼都叫你遇上了。」看不得他過太平日子是怎麼著啊。
佟西言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刑墨雷狠命吸了口煙,心裏想,真是造反了,造反了……
佟西言一點兒不理會他的鬱悶,沒空跟他磨嘰,走到窗邊給放射科主任打電話,讓他召集科裏人員下午培訓。
接下來這一早上好像也沒什麼事兒了,總算得半天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