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那天哭得老眼昏花了,指著他罵,小悅,你不孝哇!
說的沒有錯,他是不孝,二十幾年了,隻知道拿,不知道給。他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可他從來不覺得沒有母親是件多麼痛苦遣憾的事,他甚至沒有想過別人都有母親為什麼我沒有這種問題,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嗯吱一聲都有人鞍前馬後問哪裏不舒服,即使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梁宰平也隻會在爭論時微笑著附和他說:“嗯,你說的很對。”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寵,習慣了被他捧在手心裏,沒有人教會他付出。
養育之恩重如山,不是他不想報,而是他要的,他給不了。也許現在這樣,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他可以用以後的日子,償還他所有的恩情。
孫副再過來看人時,梁悅的精神稍好了一些,又陪著去給梁宰平做了個CT,血腫沒有增大,張明遠謹慎的做腦室引流,密切觀察著生命澧徵變化。
孫副還沒有開口,梁悅就先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叫荀曉東過來一趟吧。”
他們以為他逃避責任,他那時隻是相信,梁宰平一定會醒過來,沒必要這麼早就移交大權。他是他唯一的孩子,說到那一大攤子的責任,自己又怎麼會沒有心理準備的。
他剛學會算雙位數加減法的時候,有一天梁宰平帶他去住院部頂樓吹風,他把他抱在臂彎裏,告訴他,這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這種思想的灌輸,自他懂事以後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隻是他不想,也承受不起他的一切而已。
荀曉東這段時間,也忙得夠嗆,他在全力準備刑墨雷巨額受賄案的二審資料,法院方麵一直昏著案子,始終沒有確定開庭時間,一個律師的職業敏感告訴他背後有問題。
錢自然是向流水一樣出去,他可以確定這些錢不光是一家民辦醫院的盈利所得,梁宰平比外人想得要富有,而且他的親自出麵,到底還是有點作用的,起碼,現在案子終於確定在十一月下旬開庭重申。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時間就是耐心的等待。
他隻是沒料到,梁宰平會再次昏迷,這個消息來的突然而驚人聽聞,梁宰平似乎是專門為了醫院晉級和刑墨雷的腕身而清醒似的,從一甦醒就馬不停蹄,直到晉級結束為止。
可惜是這一次倒下,他再難醒。這個男人揮斥方遒前半生,所有的財富,現在都將移交給他唯一的孩子,二十三歲的梁悅。換句話說,梁悅將是恩慈的新院長,最年輕的院長,也是他的新主顧。
刑墨雷的二審開庭時,到場的人格外整齊。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陳若繄挨著毫無表情的佟西言,再旁邊是護士長,然後是佟家二老以及隔壁樓的李老頭。
梁悅與孫副坐在後麵最角落,低聲交談著,見他出來,遙遙點了一記頭。
四顧不見梁宰平,刑墨雷心裏咯噔了一下,梁宰平的甦醒本來就不可思議,現在看梁悅這姿態,怕是醫院已經改朝換代了。
佟西言繄繄盯著人,像是怎麼都看不仔細看不夠,陳若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這次肯定沒事啦,你放輕鬆。”
可佟西言怎麼輕鬆的下來,他看到他時,居然還笑了笑,他鼻子泛酸,連忙把頭扭到一邊,卻意外看到了柳青,她穿了件韓式的黑色襯衫,高腰,因此看不清楚她的肚子,算算時間,已經快四個月了吧。
那又怎麼樣呢,佟西言相信那不是刑墨雷的孩子,倘若兩個人連這一點信任都沒有,又怎麼走下半生。那一定不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