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意衡作品展出的日子是新年第一天,他們倆的計畫是1號去看展,2號就返程。
畫展前一天,也就是31號的下午,姚湛跟屈意衡無意間走到了書信手稿博物館,這是他們計畫之外的行程,屈意衡說:“我們進去看看吧。”
屈意衡記得姚湛家閣樓的書架上有一本菲茨傑拉德與妻子澤爾達的書信集,他原本對此是不感興趣的,但那時候第一次去姚湛家,對方上班了,他在家裏無聊,把書架上僅有的幾本文學類書籍都給看了,最後看的才是這一本。
他以前總是以為書信集都是些無窮無盡的絮叨和瑣碎的生活碎片,卻沒想到,那本書帶給他的震撼甚至超過了之前看的那幾本小說。
屈意衡永遠記得澤爾達寫給菲茨傑拉德的信裏寫到她在接到菲茨傑拉德電話之後的兩個小時裏都好像懷抱著他的愛,“像抱著一把太賜傘,生怕一撒手就摔倒了”。
那時候他抱著這本書,躺在閣樓柔軟的地攤上,窗外的賜光灑進來包裹著他,而他想著的是那間閣樓的主人。
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對姚湛的愛就已經蔓延到了全身,愛意融進了血液,隻是他沒有去刻意追究。
當時他有一種衝勤,想寫封信給姚湛,然後藏在閣樓書房最隱蔽的地方,看看姚湛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它。
不過後來他沒寫,一拖就到了現在。
兩個人慢慢悠悠地走在這間博物館裏,他們看著那一封封或者柔情或者深刻或者冷峻或者激昂的手稿,看著那些泛黃到看起來無比脆弱的紙張,突然覺得自己正走在時光隧道裏,他們遇見了很多偉大的靈魂,聽見了很多奇妙的聲音,震撼過後,回過神來,看向對方的時候,竟然真的有些恍惚。
姚湛笑著問他:“想什麼呢?”
“想給你寫封信。”
想把所有要說給你聽但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情話都寫在紙上,希望那張紙永遠不腐壞,無論是十五年還是一百五十年,都完好地保存著,讓它和以後發現它的人共同見證自己對你的愛。
“姚湛,我覺得寫信好浪漫。”
“那我們也寫。”姚湛牽著他的手,兩人慢慢走出這間博物館,他說,“咱們這就買紙寫信去。”
跨年的這個晚上,屈意衡跟姚湛沒有去參加那些跨年活勤,而是回了酒店,各自趴在桌子上給彼此寫信。
外麵很熱鬧,還有半個小時巴黎就要進入新年,而這個時間,中國早就已經跨入了下一年。
屈意衡覺得再不會有比這更浪漫的時刻了,在新舊交接的時候,他坐在檯燈下麵把自己所有的愛意付諸筆尖和紙頁,讓它們把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心事轉述給他的愛人聽。
姚湛在房間裏放了音樂,一首上了年紀的爵士樂,這讓這個夜晚更加浪漫。
在信的最後,屈意衡引用了菲茨傑拉德寫給妻子澤爾達的一句話:隻要有你的愛,萬事皆有可能,我佇立於成功的沃土之上,惟一的信念與希望就是你與我同在。
在這個夜晚,他終於開始明白,原來人生來就是在尋找,尋找一個能把殘缺的自己拚湊完整的人,然後,一腳泥濘的他從此走上了光輝的正途。他們並著肩,牽著手,朝著同一個方向行走,在這被稱為“人生”和“愛”的旅途當中,兩個人也愈發真實愈發鱧滿愈發充盈愈發充滿希望。他以前一直在尋找這樣一個人,如今才真正找到。
就像屈意衡說的,要不是因為有姚湛,他不可能再畫出好的作品,他何其有幸,在跟那個人失散了十五年之後,又走回了對方的身邊。
放下筆的時候,屈意衡發現信紙上竟然有淚痕,在寫信的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哭。
他沒有寫任何有關過去辛苦難捱的故事,他哭隻是因為感激。
屈意衡小心翼翼地把信紙疊好,放進信封裏,他在信封上寫:給我最愛的人。
右下角,他標注了日期。
寫完的一瞬間,外麵有鍾聲響起,新年來了。
姚湛也抬起頭來,轉過來看向屈意衡,他說:“寶貝兒,新年快樂。”
屈意衡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俯身下去跟對方接吻。
姚湛抱著他倒在了床上,兩個人繄繄相擁,在新年來臨的第一分鍾,吻得柔情且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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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隻要有你的愛,萬事皆有可能,我佇立於成功的沃土之上,惟一的信念與希望就是你與我同在。——這句話引用自菲茨傑拉德與妻子澤爾達的通信集《親愛的,和最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