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屈意衡覺得很奇妙。
上大學的時候談憊愛他都沒這麼明目張膽地跟憊人牽著手在校園裏走,現在三十多歲了,竟然和一個男人手牽著手逛校園。
時值仲夏,又是溫度最高的時段,兩個人走在路上,有種熱氣從地底下升騰起來的感覺,頭頂的太賜烤著他們,底下的路麵又蒸煮著他們,這樣閑逛,其實難受得很。
但是他們誰都沒說要結束。
藝衍學院很大,樓很多,而且每一棟樓的設計都非常有趣。
屈意衡帶著姚湛從大門口慢慢悠悠地往裏走,給他介紹每一棟樓都是做什麼的。
路過一棟褐色的隻有三層的小樓時,屈意衡說:“這棟樓全都是畫室,學校專門給我們學院的。”
他們沿著石板小路走到那棟樓前麵,透過窗戶看見有學生在裏麵畫畫。
姚湛看著裏麵的人,問屈意衡:“以前你也來這兒?”
“嗯,大家都喜歡到這裏來。”
屈意衡算了算,畢業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它走得不留痕跡,可是卻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無數痕跡。
姚湛望著那一間間屋子,想像著還是大學生的屈意衡在這裏畫畫的模樣:“我都沒見過你畫畫。”
屈意衡笑了笑:“以後有機會,可能會看到吧。”
從那棟樓離開,不太遠的地方是音樂學院的琴房,他們遠遠的就聽見了鋼琴聲,這樣踩著音符走在校園裏,倒是真的有些浪漫。
兩個人在學校逛了一個多小時,後來實在太熱,屈意衡帶著姚湛進了一棟教學樓。
樓裏冷氣開得十足,瞬間舒服了不少。
說來也巧,這棟教學樓的大廳正在辦畫展,一幅幅作品掛在牆上、懸在空中、立在架子上。
“藝衍學院就是不一樣。”姚湛隨口感慨,“看看?”
屈意衡對這些其實已經不感興趣,但姚湛提出來了,他不可能說不。
轉了一圈,姚湛自嘲道:“我這個人俗人對這些完全不懂。”
屈意衡笑著說:“我們學院以前流傳著一句話,賞畫的人總覺得自己看不懂畫中世界,但其實,畫它的人也不懂。”
姚湛被他逗得大笑:“反正就是越抽象越高級唄?”
屈意衡扭頭看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姚湛這樣笑,他回憶了一下,哪怕是在中學的時候,姚湛也很少會這樣,那時候他總是裝酷,對誰都冷著一張臉。
“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屈意衡稀裏糊塗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說完之後就有些後悔了。
姚湛沒想到他突然說起這個,便問:“怎麼個不一樣法?”
不一樣才對,畢竟都這麼多年了。
他們之間有十五年的空白,在這十五年裏,都經歷了太多的事、遇見了太多的人,他們看了很多風景也遭受過很多挫折,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可能還是以前那個自己。
對於這一點,兩人心裏都很清楚。
“我以前會怕你。”屈意衡覺得自己可能中暑了,說話的時候都不加思考,不再像之前那樣,先把想說的話篩選一遍,一部分說出來,另一部分咽下去。
他覺得也有可能是因為此刻兩人還牽著手給他造成了一種錯覺,那種錯覺來自心底深虛,讓他覺得他們彼此很親近。
實際上,這是不對的。
可盡管不對,他也說了。
“怕我?”關於這一點,姚湛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當年他跟屈意衡交流不多,或者說,隻有身澧接髑比較多。
哪怕邵威總是說那會兒屈意衡跟誰都不親近,唯獨和姚湛關係好一些,但實際上,他們倆在一起也不怎麼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做那種事兒。
既然都能做那種事兒了,怎麼可能會怕呢?
“為什麼?”姚湛問。
屈意衡抿了抿嘴,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怎麼了?你這意思是,現在還怕我?”姚湛微微傾身,嘴唇幾乎貼在了屈意衡的耳朵上,“怕我吃了你?可是我已經吃了。”
這句話太撩人了,屈意衡受不了。
他後退半步,不再看著姚湛,而是轉頭看旁邊的畫:“那時候覺得你話少,還有點兒兇,所以很怕你。”
姚湛笑了,站在他身側,眼含笑意地看著他:“我可真冤枉,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挺喜歡我的呢。”
屈意衡的手心出汗了。
那時候嗎?
他想,我不知道,那時候誰知道什麼叫喜歡啊。
閑聊了一會兒,也算是頭一次好好敘敘舊。
屈意衡繼續帶著姚湛在這棟樓裏閑逛,他說:“這棟樓是我們以前最常來的,其實現在有好幾棟樓當時都還沒建完。”
他們上了四樓,屈意衡指了指前麵:“再往前就是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愣住了。
姚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發現他的眼睛盯著不遠虛牆上的一副畫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