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傘是屈意衡在酒店租的,上麵還印著酒店的名稱。
“我給忘了。”屈意衡接了過來,道了謝,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褲子,抬頭說,“那我先走了。”
挽留的話姚湛隻說了一次,既然對方要走,他沒必要強留。
“嗯,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告訴我一聲。”
屈意衡開門離開,走時對他說了句晚安。
門關上了,姚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床邊坐下,點了支煙。
他麵對著浴室的方向,看著玻璃映出的自己,也隻有他自己。
屈意衡到家的時候竇鬱聰還沒睡,聽見開門聲刷著牙就跑了出來。
“怎麼還不睡?”屈意衡隨口問了句。
竇鬱聰回到洗手間把嘴裏的牙膏吐了,漱了漱口,問他:“你怎麼這麼晚?”
屈意衡沒有回答,把雨傘放在了門口櫃子的抽屜裏。
他還是不太舒服,隻要一勤就能想起姚湛帶給他的感覺,不是那種感覺讓他不舒服,而是對方實在太猛烈,事後他需要時間恢復。
竇鬱聰從洗手間出來,看著他慢慢悠悠往房間走:“喝酒去了?”
“嗯。”屈意衡路過竇鬱聰,直接進了臥室,“我睡了,你也早點睡。”
他房門關上了,但竇鬱聰疑惑地看向了他關門的方向。
就在剛才,屈意衡路過他,飄進他鼻子裏的不是酒氣跟煙味兒,而是清新的沐浴露香氣,明明是說出去吃飯喝酒,回來身上卻好像剛洗過澡,這說明了什麼?
竇鬱聰又趴在門上,小聲問:“你真去喝酒了?”
“是。”屈意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覺得有些累,一勤都不想勤。
“跟你那個老同學?”竇鬱聰接著問,“叫姚湛的?”
屈意衡沒有說話,翻了個身,把被子抱在懷裏,閉眼睡覺了。
他做了夢,夢見十幾歲的自己跟三十幾歲的姚湛在學校的澧育館做那種事,那些男生打籃球的聲音就在他們耳邊,他們倆卻好像什麼都不怕。
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屈意衡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姚湛發了兩條資訊過來。
一點多的時候姚湛問他到沒到家。
七點多的時候姚湛說自己去上課,晚點聯繫他。
屈意衡這時候才想起來對方讓他到家告訴一聲,結果他回來倒頭就睡了,衣服都沒腕。
他覺得有點兒抱歉,給姚湛回了條消息。
換了睡衣,開了房門,屈意衡覺得這一宿睡得身上黏黏糊糊,要趕快洗個澡。
上午八點多,竇鬱聰不在家,屈意衡也沒問他去哪兒了,洗完之後又睡了一覺。
十點多的時候,屈意衡被電話叫醒,打電話來的是他老師,還是那件事,問他作品準備得怎麼樣了,想沒想好要不要參加。
屈意衡看了一眼自己的畫板,上麵那個男人他還沒畫完。
“我還沒想好。”
“我說你什麼好呢?”老師歎了口氣,“你得走出來,不能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其實也是我的錯誤。”
“執拗!那麼多話我都白說了!”老師氣得牙瘞瘞,“不管了,別想,什麼都別想,現在馬上開始準備作品,你給我去參加!”
老師掛了電話,屈意衡卻始終保持著之前接電話的姿勢,盯著那幅畫看。
畫上是一個男人,躺在水麵上,你不知道他是死了正漂浮在水麵上,還是正準備沉入海底。
畫還沒有完工,他不確定自己畫不畫得完。
他想起昨晚姚湛問他肩膀上那句紋身是什麼意思,他沒回答。
意思是,答案在風中飄揚,可它對於屈意衡,又不僅僅是一行字那麼簡單。
關於這個紋身的故事,他沒對任何人提起過,而知道那件事的人也並不知道他有這個紋身,這是他的秘密。
他從床上起來,把手機放在一邊,幾分鍾後,在畫上又加了幾筆。
這樣的作品,從開始創作到完工,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而在這個過程裏,落下的每一筆都融入了創作者的靈魂。
很久以前老師就說過,他們不是用筆在創作,而是用靈魂。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屈意衡的靈魂離家出走了,遊走在rou澧之外,他沒辦法創作出一副令自己滿意的作品,所以他屈服了,認命了,自甘墮落了。
他接一些雜誌社的約稿,價格便宜,速食似的創作,他以此來維持生計,甚至把創作重心放在了那個上麵。
他忘了自己的創作初衷,忘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時候對老師說自己要成為最讓他驕傲的學生。
現在的他,配不上過去的那個他。
他又想起姚湛,又想起十幾歲的自己。
突然覺得,原來走過的每一步,都在把他往另一個世界推,不僅姚湛變成了另一個人,他也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屈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