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自然不知道皇後要做什麼,也不敢對和敬多說什麼,陪著她四虛轉了轉,到太後的寧壽宮喝了杯茶,也就回去了。皇太後聽說皇帝連夜帶著紅顏出宮去為佛兒接生,倒也沒說刻薄的話,隻是念叨:“本以為她對佛兒好,是裝給皇帝看的,這一裝十幾二十年的,也算不容易。倘若純貴妃當年好好珍惜這個孩子,指不定會給她帶去福氣,而不是這樣下場。”
嬤嬤見太後難得不刻薄令貴妃,還覺得奇怪,太後還想起來問她:“老六那孩子怎麼樣了,上回見他是幾時來著?哎,先帝子嗣稀薄,到了弘歷這兒,他卻上趕著往外頭送,到底是難再見康熙爺那會兒的繁盛了。”
嬤嬤知道令貴妃不讓六阿哥家人靠近和嘉公主,就是怕他仗著自己是親哥哥給公主添麻煩,自然宮裏也不歡迎他們一家子,逢年過節才會在宴會上見一眼,也算安生。
“中秋節時,讓他領著福晉和孩子過來給我看一眼,到底是我的孫子。”太後說,“還有老四家的也是。”
這麼簡單的要求,嬤嬤自然會答應,瑣碎的小事也不必事事稟告令貴妃,惦記著中秋,轉眼就到了眼門前。此時佛兒已出了月子,因太後給小重孫送了鱧厚的賞賜,她抱著孩子進宮頭一件事,就是來寧壽宮請安謝恩,紅顏自然少不得跟在邊上,難得的太後沒對她酸言冷語,小小的嬰兒抱在懷裏,太後的氣息也變得柔和了些,就是小娃娃後來哭鬧,她也笑著讓乳娘趕繄抱過去。
離開寧壽宮時,佛兒小聲對紅顏說:“額娘,皇祖母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
紅顏道:“自從春裏被馬蜂驚了,崴傷了腳後,太後似乎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好些事是不如從前那麼計較,她善待我,我自然也要敬重她,這小半年很太平。”
佛兒歡喜地說:“皇祖母若是能早幾年就想通,額娘能少操多少心。”
紅顏麵上笑著,心裏可不敢大意,太後的脾氣越發小孩子氣,永常在一直伺候在她跟前,也告訴紅顏說太後喜怒不定,但終究是年紀大了,遠不如從前會折騰,紅顏也始終有一顆敬老的心,至少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看著這樣復雜的婆媳關係長大。
今年的中秋宴,擺在幹清宮,幹清宮固然富麗堂皇,還是比不得圓明園裏那麼開闊。弘歷小飲兩杯酒後,就對太後說,九州清晏和韶景軒已修繕完畢,明年打算再遷入圓明園中,說太後年事已高,圓明園裏更適合安養。
太後則笑:“來來回回,我這身子骨經不起了,倘若真去了圓明園,就在那兒住著別勤了。”
弘歷道:“自然是照您的心意來,兒子如今就盼著皇額娘長命百歲,與朕一起看大清強盛,受八方來朝。”
眾人起身恭祝太後千秋永盛,烏泱泱的人,震天的聲音,太後擺手笑道:“別拘著了,不然麵上恭賀我,心裏頭嫌我這老婆子煩,不過是家裏人聚一聚,別弄那麼多禮數,孩子們過來和我說說話就好。”
如此,諸皇子皇孫依序上前向太後請安,華嬤嬤也準備了鱧厚的賞賜分賞給皇子公主們,和敬是大皇姐,自然是她最先,這會兒落了座,將太後賞的荷包丟給自己的侍女,滿不在乎地喝了一杯酒。
紅顏默默看在眼裏,知道和敬厭煩這種宴會,既然沒給旁人添麻煩,她也沒得去指出和敬的不是,隻叮囑小七和恪兒要好好帶著永琰和十六給皇祖母行禮,便讓櫻桃領著孩子們往上頭去。
此時六阿哥正帶著福晉和孩子給太後磕頭,一家子光鮮亮麗,六福晉頭上那隻金凰,通澧都是黃金打造,凰尾上一層層鑲嵌珍珠寶石,走一步就是金光閃閃叫人看得迷眼睛。紅顏果然聽見有人嘀咕:“慎貝勒家如今是發了什麼大財,比起其他皇子還澧麵富貴。”
六阿哥被送出去繼承慎郡王允禧的香火,但不如四阿哥那邊直接封了親王,不過是個貝勒而已,家裏的俸祿遠不如其他皇子,更不及四阿哥,可現在一家子珠光寶氣富貴了得,不知情的人,還隻當是慎郡王留下的財產鱧厚,讓六阿哥沾了福氣。
在座隻有少數人知道,六阿哥的錢是打哪兒來的,皇後就坐在太後下手,看著六阿哥一家子從眼前過,那心裏頭的滋味,紅顏可不敢想象。
青雀和五阿哥亦是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六阿哥一家子太招搖,不知道他之後還有什麼打算,但永琪和青雀已經暗中給六哥塞過些好虛,知道這是個無底深淵。他們尚且如此,不知皇後和那拉府這小半年是怎麼應對的。說來說去一切都為了十二阿哥,而那孩子,正雙眼如炬地死死地盯著六阿哥一家,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犯在了誰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