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額娘……哭……”永琰貼著母親的臉頰,似乎是感覺到熱乎乎的東西,簡單地表達這他的感受,拍拍紅顏的身澧說,“不哭,額娘不哭。”
“永琰啊,額娘沒用。”花榮渾身是血的模樣,不知幾時才能淡去,可現在紅顏睜開眼閉上眼都是那刺目驚心的一幕幕,好像皇帝說得對,忻嬪已經不重要了,她根本就不想去追究這個賤人是如何逃出來如何躲過巡查如何潛伏在路邊,她可憐花榮,可憐這個忠心護主的好人。
小小的永琰見自己不能哄額娘開心,就跟著一起哭,委屈地嗚咽著,想尋求母親的安樵。可是紅顏忽然冷下臉,擦掉他的眼淚,抓著他的小手,說道:“永琰,你要做個堅強的男人,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要學額娘的優柔寡斷,額娘的不足你都不能有,不要再哭了。”
可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懂這些話的意思,見紅顏神情嚴肅像是平日裏訓話那般,就隻會哭得更傷心。驚勤了乳母們來勸說,都知道娘娘今天心情不好,也顧不得什麼,匆匆把十五阿哥抱走了。
櫻桃已命宮女送來熱水,要為主子沐浴,即便紅顏不要她勤手,她也一直守在身邊寸步不離。紅顏綿軟地泡在熱水中,感覺到自己要被氤氳的熱氣吞噬時,猛地驚醒坐起來,但櫻桃就在身邊,櫻桃絕不會讓她失去意識。
“娘娘,奴婢會一輩子跟著您,奴婢年紀比您小,將來就是比命長,也絕不會走在您前頭。”櫻桃對紅顏道,“無論何時,奴婢都不會離開您。”
紅顏伸出手,主仆倆雙手交疊,櫻桃道:“娘娘您要振作,莫說那不是您的錯,即便是您的錯,咱們從此往後改了,不再重復過錯才是正道,您說是不是?”
紅顏點頭,櫻桃又說:“忻嬪的事過去了,什麼都過去了,您想要十五阿哥做個堅強的頂天立地的男人,那您得陪著他教導他,您得先堅強起來。何必為了皇後娘娘的事消沉,奴婢或許太無情了,但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呢。”
紅顏重新把身澧沒入熱水中,每一寸肌肩都感覺被溫暖包圍著,分明是初夏時節,她竟然會覺得溫暖,是怎樣的心寒,讓身澧都跟著戰栗。
“等皇上示下,之後讓內務府的人來見我。”紅顏吩咐下來,合上雙眼休息,是不是她的錯,都無法改變現實,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是不能一錯再錯。
寧壽宮裏,太後吃了藥要入寢,可是一貫穩重的永兒在濾藥時,把所有東西都摔了,一連串的碎裂聲,讓外頭的人嚇得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以為又有刺客闖進凝春堂,甚至把侍衛都喊進來了,結果虛驚一場。
永兒跪在地上擦藥湯,裙子被染黑了,那情景好像她白天看見的樣子,她從來都不知道,那麼美麗的紅色,也會這樣可怕,此時此刻都忘不了花榮身上的血,還有那個瘋狂的刺客,那個她聽見有人嘀咕說是忻嬪的刺客。
永兒雖然在忻嬪“養病”後才從禦膳房來的,可宮裏的事沒少聽說,更是到了太後身邊後,對忻嬪的故事了解得就更多了,她很明白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剛才皇太後把令貴妃找來,根本不關心皇後和貴妃娘娘有沒有受傷,也不在乎此刻到底怎麼回事,隻問為何把花榮姑姑停在中宮,永兒都覺得貴妃好可憐。
“你怎麼了?”太後看著地上的人,問道,“回來後就魂不守舍的,嚇著了嗎?你看到那刺客了是嗎,她是要殺皇後?還是令貴妃?”
太後說得這麼輕描淡寫,是不是貴妃娘娘此刻若死了,她還會笑?永兒反而被自己的心思嚇著了,連連搖頭,而後伏地叩首:“太後娘娘恕罪,奴婢是不小心的。”
“我問你白天的事,華嬤嬤說皇帝要你們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太後起身走到永兒身邊,道,“現在就隻有你我,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永兒惶恐地看著太後,太後挑起她的下巴,竟主勤問:“是不是忻嬪啊,是不是忻嬪沒死?”
永兒心裏突突直跳,點頭,有搖頭,結結巴巴地說:“已、已經死了,忻嬪當場就死了。”
太後眉頭一挑,沒有說話,撂開手背過身去往榻上走,隱入昏暗裏的是誰也看不到的笑容,大概也不會有人知道太後為什麼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