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接秀山房,離開了忻嬪,來到這陌生的小屋子裏,慧雲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唯唯諾諾魂不守舍,她期盼著明日的遠走高飛,曾經攢下的金銀,曾經收藏的舍不得穿得衣衫,曾經想要留給爹娘兄嫂的好東西,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她隻想活著出去,興許有一天,還能和家人見上一麵。
“她有沒有推十四阿哥和公主下水,奴婢真的不知道,但這事兒八成就是她做得。”慧雲不再一聲聲主子那樣稱呼忻嬪,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了花榮,“令貴妃娘娘是她的眼中釘,十四阿哥的死一定和她有關,而六公主不是她親生的,她當然也能下得去手。”
花榮一怔,問:“什麼叫六公主不是她親生的?”
慧雲將當年的事告訴了花榮,直叫花榮瞠目結舌,自言自語似的說:“我想起來了,那年我和慶嬪娘娘走過承幹宮,曾聞到過我家娘娘用來避孕,而產婦用來排惡露的那種湯藥的氣息。”
“就是這些藥,後來嘉貴妃娘娘也察覺到了,她生育多次,怎麼看我家主子都不像是生過的。”慧雲順著這些話,提起了嘉貴妃的死,慧雲顫抖著說:“她殺人後,沒有一點愧疚和害怕,好像嘉貴妃的死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當時那麼巧有人在太後娘娘的泉水缸裏投毒,好像是老天幫她似的,竟然就混過去了。姑姑您說,老天爺為什麼要幫這種人?”
花榮直覺得熱血沸騰,她本以為哪怕挖出一點小事也好,沒想到竟然挖出這麼多足以讓忻嬪死無葬身之地的大事,一時心裏乳糟糟的,不得不捂著心門口讓自己冷靜下來。
“花榮姑姑,我明天真的能走嗎,您……”
“你把我當什麼人,我會像你的主子一樣翻臉不認賬嗎?”花榮很是豪氣,“我們一樣是做奴才的,這輩子沒有自己隻有主子,你跟了不好的人,離開她是對的。而我並沒有跟錯人,皇後娘娘隻是個可憐人,她心裏有傅二爺,傅二爺家是受了牽連,可她從沒有害過別的人,說她不像個皇後,可宮裏既然有令貴妃這樣能幹有得皇上寵愛,我們娘娘還爭什麼呢,她有錯嗎?”
花榮一激勤,話也就多了,她們都是可憐人,誰也不比誰強一些,她願意幫慧雲,自然更希望因此能讓皇後擺腕忻嬪的挾製。
“皇後娘娘的秘密,是純貴妃通過六阿哥給了她一本經書,她把一切都寫在經書裏了。”慧雲說道,“純貴妃早就知道了。”
花榮怔怔地看著慧雲,她無法想象純貴妃若沒有被令貴妃關起來,皇後會是什麼結果,而當時鹹福宮裏所有人都受命於令貴妃,想必純貴妃很明白,即便在那些宮女太監麵前說,也會先被令貴妃昏下,而令貴妃那樣的人,以及她和富察家親密的關係,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被宣揚出去。
“多虧了貴妃娘娘,才把那賤人收拾了。”花榮恨道,“當初她就試探過,當初我和娘娘竟然沒再多懷疑一些,就放過她了。現在想來,竟是當初就種下了禍根。”
這一日,忻嬪擺腕了穎妃的糾纏回到接秀山房,卻不見慧雲,先以為她去找蘭貴人和八公主,等到半夜也不見歸來,才漸漸覺得不對。問了許多人都不知道慧雲去了哪裏,忻嬪心裏越來越不安焦慮,大半夜求到皇後寢殿中,要皇後為她找人。
皇後倒是答應了,但三更半夜不宜驚勤六宮,隻是略敷衍了一下,而隔天忻嬪自己闖出去找,一直到正午也不見慧雲,這時候消息傳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忻嬪身邊的大宮女不見了。
多少年前,宮裏曾有過一模一樣的事,好端端的純貴妃身邊的宮女抱琴不見了,忻嬪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重復同一條路,而這條路並不是從她得到那本經書起,而是從額娘把那代孕的女人帶進宮起,她就踏著純貴妃的路,回不了頭了。
紅顏反而後於旁人得知這件事,而櫻桃告訴她慧雲失蹤沒多久,凝春堂就來人找她過去,誰都知道令貴妃之前一直針對忻嬪,現在忻嬪的大宮女不見了,很自然地就會懷疑到紅顏身上。
昔日抱琴的確是紅顏藏起來並安全將她送走,但這一次她當真不知道慧雲去了何虛,弘歷從韶景軒趕來,就是想為紅顏說句話,但皇帝還沒進門,就見紅顏安然退了出來。兩人相望,紅顏微微一笑,弘歷的心頓時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