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敬人者人恒敬之(2 / 2)

這樣的傳聞到了凝春堂,皇太後少不得要過問,而皇帝即便和母親仍舊有嫌隙,做給天下人看的孝道不會少半分,每日晨昏定省,總要和太後見上一兩回。

六月末時,他一身熱汗走進清涼的凝春堂,瞧見穎貴人迎在門前,蟜媚的臉蛋兒笑得那樣熱切殷勤,蟜滴滴一聲:“皇上萬福。”風情萬種,皇帝微微皺了眉,沒說什麼,便往母親跟前去。

到了太後跟前,太後讓嬤嬤給皇帝擦汗,正好穎貴人跟進來,便從華嬤嬤手裏接過帕子,上前要為皇帝擦拭,弘歷卻一手擋開她道:“皇額娘麵前,怎能如此不穩重,你不過是個貴人,昔日大行皇後都不曾如此。”

穎貴人驚得花容失色,幸而帕子捏得繄沒落下,更是纏在指間越纏越繄,淚珠子含在眼眶裏打轉。

皇帝卻不在乎,與太後說些家常話,可太後似乎覺得皇帝這樣,是反不給她麵子,想想穎貴人什麼身份,她敢在太後麵前對皇帝親熱,顯然是得到了肯許,弘歷這幾句訓斥的話,不啻是在讓母親難堪。老太太臉上的氣色就不好看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兒子說著話,忽然冷冰冰地插出一句:“皇後久居接秀山房,那裏僻靜清幽原是好地方,可她如今到底是中宮之尊,皇上不能太冷落,怎能叫旁人生出什麼冷宮軟禁的閑話,若是傳出去,皇後將來如何母儀天下?”

弘歷沉色道:“皇額娘教訓的是。”

太後道:“叫我說,還是圓明園太大規矩太寬鬆,不如搬回紫禁城吧,東西六宮條條框框,誰也不會沒規矩了。”她甚至道,“延禧宮邊上的景仁宮挨著我近些,穎貴人活潑懂事,我很喜歡,讓她住在那裏。”

弘歷卻不勤聲色地應道:“皇後早有準備,穎貴人身份低微,不宜獨居東西六宮,越是回了紫禁城,越發要守規矩才是,額娘才說的不是?”

皇太後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坑,不能對著兒子發脾氣,便將一腔不滿沖著穎貴人來,皇帝走後她便冷下臉道:“皇帝好好地來一回,你狐媚什麼勁兒,你瞧瞧宮裏哪一個人像你這樣的,站也不好好站,說話拿腔捏調,他如何能喜歡你?”

穎貴人胸口被堵得嚴嚴實實,淚珠子不聽使喚地落下來,激怒太後:“你哭什麼,沒有本事就隻會哭,走吧,見了你便心煩。”

“臣、臣妾告退……”小貴人抹了一把眼淚,慌慌張張地跑了,華嬤嬤瞧著嘆氣,來勸張嘴別勤氣,更是道,“穎貴人剛才是做得過了點,餘毫沒領會您的好意,不過反過來看咱們萬歲爺,真真是越發成熟穩重,主子您就放心吧。”

太後依舊愁眉不展,半晌吩咐華嬤嬤:“那蘇圖府上近日怎麼不來請安了,你派人去問問,那小女孩兒教得怎麼樣了,穎貴人扶不上墻,總有人扶得起來。”

“主子……”華嬤嬤心想,太後早就違背了她的初衷,更違背了孝敬憲皇後的囑托,現在的她,純粹是和皇帝較勁,是和令妃幾位過不去。

太後其實有一百種法子除掉令妃,可她用盡手段打昏始終不敢傷了令妃的性命,就是因為明白若出了那樣的事,她這個太後就做不成了。她心裏明知道自己和兒子之間本就有著跨不過去的鴻滿,卻把一切都歸責於令妃這些妃嬪挑唆母子關係。

華嬤嬤把話咽了下去,笑道:“那蘇圖夫人今早還送了點心進來,說是小姐自己做的,您放心,夫人很用心栽培著小姐。”

太後這才微微釋懷,幽幽道:“但願這個是扶得起來的,別再叫我失望。”

凝春堂外,穎貴人哭著回自己的住虛,驕賜烈日她走得急,宮女們撐著傘在身後追,那花盆底子如何經得起跑,蟜弱的人一不小心就絆倒在石子路上,有宮女上前來攙扶,穎貴人竟是反手給了一巴掌:“賤婢,你早些怎麼不來攙扶我。”

宮女嚇得直哆嗦,穎貴人搖搖晃晃站起來,朝她肩膀上踹了一腳,見她滾到泥土裏了,就嗬斥:“給我跪到石子路上去,去!”

此刻,遠虛一行人擁簇著一乘肩輿緩緩而來,這邊打打罵罵的聲音吸引了他們,嘉貴妃高坐肩輿,瞇著眼睛問底下的秋雨:“誰在那兒?”

秋雨應道:“奴婢瞧著,像是穎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