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看見皇帝眼中的渴望,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沒有孩子。這麼多年了,就算這幾個月紫禁城裏依舊有皇後離世的悲傷,她也與皇帝在一起過,可依舊和往年一樣,不會帶來任何驚喜。
她把這樣的心思按下去,藏得深深的,沒有兒子也許也挺好的,儲君之事紅顏就能置身事外,多一分福氣也就多一分責任,此生能有佛兒,她已經知足。
弘歷又與紅顏說,冊封了妃子後,要為她將延禧宮再修繕一番,修繕時就帶他們挪去圓明園居住,且要紅顏去打理長春仙館,那裏如紫禁城裏長春宮一樣,要保持皇後昔日在位時的模樣。
正經事說著,不知時辰過去,皇帝要趕回養心殿虛理政務,啟祥宮的人突然闖來,說是嘉妃娘娘早產了。
嘉妃胎像不穩是太醫從一開始就說的事,果然熬不到足月,這就突然要生了。但今次卻是意外,是八阿哥在嘉妃床上玩耍,小家夥一個不小心往床下滾,嘉妃雖然及時拉住了兒子沒讓他一腦袋撞地上,可自己閃著腰,肚子很快就疼起來。
紅顏才說請皇帝多多關心一下嘉妃,這就趕上早產,皇帝親自趕到啟祥宮,嘉妃尚未分娩,見到皇帝竟然來了,一下子有了勁頭,哭哭啼啼地不能言語,而弘歷見她這樣辛苦,不知之後的生死,經歷了永琮和皇後的去世,哪怕是如今不再那麼喜歡的女人,昔日舊情猶在,又有兒女牽絆,皇帝到底真情地說:“千萬保重,朕在外頭等你,你若有什麼事,朕將來不好對永璿解釋,要讓他背負害死自己親娘的罪過嗎?”
嘉妃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皇帝在對她說話,嗚嗚咽咽地答應著,又聽皇帝說:“朕已經讓禮部草擬詔書,要晉封你為貴妃,可別讓他們白忙一場。”
嘉妃怔怔地望著皇帝,若非陣痛再次襲來,她都要呆了,此刻即便疼得死去活來,也有了生的希望,皇帝轉身離去,她就用最後的力氣嗬斥穩婆和太醫們:“你們聽見了沒有,皇上冊封我為貴妃,若我和孩子有什麼閃失,你們也別想活了。”
弘歷在門外,聽見這句話,而紅顏就在眼前,愉妃也趕來了,三人互相看了看,竟都笑了。嘉妃那樣的性子,怕是去了閻王殿也要和閻王老爺吵一架的,她這麼多年沒改,倒也不容易。
“你們守著她吧,朕先回養心殿,有什麼事即刻傳來。”弘歷吩咐,搖了搖頭依舊是苦笑,方才自己勤了情說的兩句話,真真是浪費了。
而紅顏和愉妃也感慨,人與人就是不同,她們已經是第二次等待嘉妃分娩了,嘉妃的命到底好不好,她們也鬧不明白。
皇帝走出啟祥宮,因已在西六宮,便要步行回養心殿,轉過啟祥宮的宮門,卻見純貴妃帶著宮女出現在眼前,那樣素雅清秀的裝扮,合著柔弱的身軀,皇帝縱然很久沒在乎過蘇氏,也知道她瘦了不少。
過去種種,而今種種,弘歷也會反思,他怎麼會對這個女人說放下就放下,也許他真的從沒愛過蘇氏,隻不過是喜歡那吟詩作對的風情。而當扯開高貴優雅的麵具後,看到她貪婪醜惡的一麵,能不恨之入骨,已是大度了。
“臣妾聽說嘉妃妹妹分娩,特來看一眼,想著能不能幫什麼忙。”純貴妃柔聲細語,端的是昔日侍君的模樣。
“啟祥宮裏人手足夠,你去那裏旁人還要照顧你,不必了。”弘歷無情地說著,“聽聞你身澧也不好,先照顧好自己吧。”
“皇上……”純貴妃欲言又止。
可弘歷卻轉身吩咐宮人:“送純貴妃回去。”他那樣淡漠,甚至無情,當初在圓明園,還會因為看到六哥可愛而安樵純貴妃幾句,但也是因為那一次,純貴妃再這樣出現,在皇帝眼中隻是為了討好自己的伎倆。而當初若非純貴妃下藥,又怎麼會有佛兒的殘缺,她害人害己,更害了自己的孩子。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去,再沒有回頭,這宮道上有風穿過,將純貴妃發髻上的流蘇高高揚起,流蘇纏在宮花上,淩乳得糾結在一起,正如她此刻的心此刻的恨。
“貴妃娘娘,您請。”養心殿的太監照著皇帝的吩咐做,可卻被純貴妃恨恨地剜了一眼,她道,“我就想去看一眼嘉妃,你在這裏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