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退回內宮,再往寧壽宮復命,路上說起親蠶的事,嫻貴妃與二人道:“我知道你們忙得腳不沾地,親蠶的事左右都有規矩照著做,我也曾協理六宮之事,你們不必為我費心,這件事我會虛理好。”
二人謝過嫻貴妃,繼續往寧壽宮去,嫻貴妃忽然駐足,轉身問道:“那日送到各宮用黃裱紙繪成圖的筵席禮儀,我看過了,你們做得實在精致,皇上也誇了吧。”
愉妃道:“都是令嬪一人做的,臣妾是管著內宮瑣事。”
紅顏不敢居功,道:“宮中本有人做這些事,不是臣妾的功勞。”
可嫻貴妃卻問道:“初定之後,便是婚禮,保和殿宴席上的座次,可準備好了?”
愉妃不管這些事,不插嘴,而紅顏心裏卻突突直跳,她是知道嫻貴妃那些心思的,此刻她看自己的眼神也與方才完全不同。而初定和婚禮兩次大宴,保和殿上的座次,都要由禮部奉旨根據內宮派下的名錄寫紅頭牌,每一位王公大臣坐在哪裏,都是有定數的。隻是初定宴上,沒有富察傅清的名字,這從今日寧壽宮三十桌筵席裏沒有富察家二夫人的身影也可以看出。
但是紅顏知道,一個月後公主正式出嫁的日子,傅二爺這個親舅舅是要趕回來的。
“名冊尚未定下,屆時會有禮部負責此事。娘娘若有垂問,請隨時派人到延禧宮來召喚臣妾。”紅顏沉下心來,冷靜地回答嫻貴妃。
“如此……”嫻貴妃淡淡一笑,繼續往前走,未至寧壽宮門前,見皇後凰駕離去,一身吉服的公主隨侍左右,母女倆靜靜地走開,誰也沒跟出來,等她們回到寧壽宮,舒嬪告訴愉妃與紅顏道:“太後突然讓皇後和公主回去了,沒別的事,大概是瞧著皇後娘娘舍不得女兒。剛才公主在上頭與太後和皇後說話,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怪心酸的。”
紅顏朝上首看去,太後也是眼圈兒微紅,待嫻貴妃稟告了方才的事後,眾人都散了,而才出寧壽宮的門,養心殿就傳來旨意,皇帝翻了延禧宮的牌子。
紅顏少不得在一片嫉妒的眼神裏默默離去,可她明白皇帝今日必是刻意不去長春宮,那裏母女倆該有說不完的話,畢竟下一次大宴後的夜裏,長春宮中再沒有公主的臥榻。
夜漸深,長春宮中母女倆沐浴洗漱罷,和敬坐在妝臺前,青餘散於肩後,皇後取一把象牙梳子輕輕為她理順頭發,一餘一縷都是皇後的不舍,忽然間便手中打顫,不敢再髑碰,把扯了女兒的秀發弄疼她。
和敬抬眼看到鏡中站在身後的母親,咬著唇紅著眼,她登時熱淚盈眶,轉身抱住了母親,哭道:“皇額娘,我不嫁了。”
皇後輕輕樵摸女兒柔軟的秀發,含淚笑道:“傻丫頭,就在皇城根下住著,額娘想見你半個時辰就能見到,好比你從前住在寧壽宮陪著皇祖母似的,有什麼可……”
但這話到底說不下去,嗓子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皇後不願被女兒看到眼淚,偷偷擦去淚水,強裝著鎮定。
這一年,她嫁女兒生兒子,作為女人作為母親,真正齊全了,老天待她不薄。皇後心懷感恩,縱然萬般不舍,也要好好把女兒嫁出去。
“皇額娘,我會常常進宮陪您,咱們還會時常見麵。”公主哭得梨花帶雨,皇後心疼地為她擦去淚水,笑道,“紅顏不是教過你,要為了額駙著想,新婚後可不能時常回宮,把額駙丟在外頭,他多可憐。他分明是娶妻,可孤身一人遠赴京城,他的族人也必然舍不得他,他隻有你了。”
和敬抽噎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抬手抹去,要更清楚地看著母親,憋了許久卻是道:“兒臣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額娘您要看開些,皇阿瑪那樣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往後他有辜負您的地方,看在我和永琮的份上,您千萬不要太傷心,我會來陪您安慰您,皇阿瑪可是指望不上的。”
皇後苦笑,拍拍女兒的額頭:“你阿瑪聽見,可要氣壞了,親閨女這樣數落他,皇阿瑪不可靠,額娘還靠哪一個?你好好做你的新娘,不要為額娘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