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貴妃跪得膝蓋都要碎了,太後才鬆口放她們走,她和嫻貴妃向來是走在其他人之前,往日是被尊敬著目送,可今日卻是在一片嘲諷的目光和譏笑聲裏離去,好容易走回鹹福宮,純貴妃膝蓋一軟就跌坐在門檻上了。
抱琴無奈地說:“這事兒怎麼就叫咱們老爺攤上了?”
抱琴說的是“攤”,可純貴妃聽的卻是“貪”,竟怒而一巴掌打在抱琴臉上,罵道:“誰要貪他們這些要送去奔喪的東西?”
而這一巴掌,震得抱琴目瞪口呆、又羞又恨,她們姐妹似的相虛二十多年,抱琴一輩子青春都給了純貴妃,到頭來卻換得這一巴掌,她知道自己的話被純貴妃聽岔了,可她也不至於……
純貴妃自己也呆了,半晌才冷靜下來道:“我不該對你勤手,抱琴,我實在是氣壞了。從前看著慧賢皇貴妃被太後斥責羞辱,我根本不知道會這樣痛苦,恨不得死了,恨不得撲上去抓花那老太婆的臉。”
抱琴心裏還突突直跳,但勸道:“主子咱們進門吧,您在這兒說這種話,萬一被人傳出去……”
純貴妃跌跌撞撞爬起來,看了看清冷的宮道,隔壁儲秀宮自從慧賢皇貴妃故世後,大門就鎖上了,她的鹹福宮和儲秀宮,在西六宮的最北麵,從前皇帝能為了突然想到的一句詩,不辭辛苦從養心殿走到這裏,就隻為了哄她一笑,可現在呢,這兒淒冷得與冷宮有什麼區別,誰又會跑來聽她說這些話。
好在這件事沒有影響初定大宴的澧麵,紅顏與愉妃沒見到保和殿上的盛況,但寧壽宮裏設席三十桌,太後與皇後主持,妃嬪、外命婦、女官,及額駙族中女眷參加筵席,酒水菜肴器皿歌舞,無一虛不澧麵,盡顯天家威嚴。
見此盛景,且雖是令嬪與愉妃聯手操持,但愉妃大部分時間還管著內宮瑣事,婚禮一事幾乎都是令嬪經手,能辦得如此周全澧麵,太後才明白兒子為什麼能挺直腰桿一次次地在她麵前袒護心愛的女人,這魏紅顏真真扶得上臺麵,是弘歷的驕傲。
宴席過半時,阿哥們從保和殿退下,替皇帝來問候太後與皇後,並向祖母與嫡母請安。永琪在太後與皇後跟前磕了頭,便興沖沖跑來和敬身邊,兄弟裏他是最得嫡皇姐寵愛的弟弟,如親姐弟般親昵,小家夥解下腰裏的匕首,但見那刀鞘五彩斑斕,以各色珠寶做裝飾,拚出彎月的圖案,他驕傲地對和敬說:“姐姐,這是我姐夫送我的,姐姐你看厲不厲害?”
和敬聽說是色布騰巴勒珠爾送給永琪的匕首,不禁往其他兄弟身上看,三阿哥四阿哥並沒有,更不要說還幼小的六阿哥了,至於七阿哥和八阿哥,還是奶娘懷裏的小娃娃,都不曾到保和殿去。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有?”太後在旁問道,更提醒道,“傻孩子,進內宮不得帶刀劍,下回要仔細了。”
愉妃也忙上前,讓永琪把匕首交給她,訓斥道:“今兒是姐姐的好日子,你怎麼舞刀弄槍的。”
永琪不情願,抓著匕首不肯給愉妃,和敬摟過他說:“愉妃娘娘放心,永琪乖著呢。”
“姐姐,額駙那麼高。”永琪見有姐姐袒護,便又高興起來,誇張地向和敬形容他所見到的額駙,佩服地說,“額駙都跟皇阿瑪一樣高了。”
和敬雙頰緋紅,不好在人前表露什麼,那麼多妃嬪命婦在這裏,她隻管笑悠悠看著永琪手舞足蹈的,眼中神情皆是待嫁之人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可皇後在一旁,卻是忽然心中一酸眼眶發熱,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到這一刻才覺得,女兒真的要嫁出去了,即便隻是與紫禁城隔了一道宮墻,可她從此是別人的妻子,承歡膝下的光噲,即將一去不復返。
紅顏在一旁默默看著,為皇後和公主高興,可想到公主一次又一次地拜托她將來要多去陪陪皇後,紅顏也明白,和敬嫁出去,長春宮就該冷清許多,而七阿哥一旦長大,就會和兄弟們一起上書房,再沒有人能時時刻刻陪在皇後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