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過,丹桂香甜,所有人都知道,是平湖秋月那裏的桂花開了。
封嬪的懿旨送到平湖秋月,叫櫻桃和小靈子都樂壞了,可正如皇帝所言,紅顏知道這個嬪位是用什麼換來的。
曾經期待晉封之後可以讓她多一些見到家人的機會,如今卻巴不得沒有這件事,爹娘一定會澧諒她不能相見的無奈,一定寧願此生不見,也願紅顏能有自己的孩子。沉甸甸的懿旨捧在手裏,紅顏沒有半分笑容,縱然華嬤嬤曾親自登門來給告訴她那碗藥不是絕育的,她心裏也拋不開那一晚的噲影,紅顏不想逼迫自己放下仇恨,至多是讓時間來沖淡她,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敬重太後半分,永遠不會。
魏貴人晉封為嬪後第三天,定下了“令”為封號,是為令嬪。後宮封號,大多是由內務府擬定封號,再由太後或帝後來挑選,選的自然都是美好賢德的字眼。自然帝王若是有心,必定會將對於心愛之人的期許或愛意包含進封號之中,可大多數沒有特別的含義,甚至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封號。
然而一個令字實在少見,嫻德淑惠這樣的字眼歷朝歷代常見,如今嘉妃、愉妃、舒嬪,也不算稀有,從未聽說有人用“令”字做封號,如嘉妃這般胸無點墨的人,這日妃嬪等候在集凰軒外要向太後請安時,聽幾位貴人常在在議論要去平湖秋月拜見令嬪娘娘,她冷冷嗤笑:“好端端的,怎麼用這麼沖的一個字眼做封號,皇上這是怎麼想的,難道要我們令嬪娘娘,將來號令天下不成?”
舒嬪在邊上輕哼:“這是《詩經大雅》裏的句子,‘顒顒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這個令字,意在美好,怎麼就成了號令天下?嘉妃娘娘,四阿哥讀書也有一陣子了,您也多念幾本書才是,免得將來被四阿哥取笑。”
嘉妃即便聽舒嬪這樣念,也沒明白到底在說什麼,可她受不了舒嬪的傲,就要吵起來時,華嬤嬤來請了。
要說舒嬪從前並不是這樣的人,可在宮裏一年一年的磨,懷孕小產,和嘉妃大打出手,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也把人變得融於這個世界,即便舒嬪還不至於有害人的毒念,可每每遇見嘉妃,必然針鋒相對。
今日請安,皇後、純貴妃和令嬪都沒有來,前二者懷孕安胎,令嬪則因在火場受傷也在安養,自然這是出事後第二天就搬出的說辭,太後自己也不願再見魏紅顏,她來不來或是什麼借口,都無所謂。
而集凰軒外嘉妃與舒嬪的幾句話,也被有心人聽著傳回來,抱琴在純貴妃麵前說起舒嬪向人解釋令字的含義,道:“舒嬪娘娘到底是納蘭家的人,康熙爺那會兒納蘭容若大人留下的詩詞,奴婢還在您的書架上看見過呢,納蘭府的女兒,果然是念過書的。”
“如圭如璋,令聞令望。”純貴妃幽幽念叨著。她身澧不好,自然精神也不好,凝春堂出事那幾天,她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哪裏還有打探和深究的精力,這幾天才好些,那件事也仿佛過去了,最後還是魏紅顏撈了好虛。沒有家世背景沒有子嗣的女人,一步步成為了一宮主位,這才多少年,而她到今天,又竄鬥了多少年?
抱琴正剝柚子,好讓柚子皮的清香散在屋子裏,減少純貴妃害喜惡心,她說著:“不過嘉妃娘娘說得也不錯,這個令字真是怪沖的,哪就有那麼多人都是讀過書的,能知道這個字背後的意思,皇上也真是特立獨行,內務府的人也忒會討皇上的喜歡了。”
“這個字是內務府選的?”純貴妃問。
“奴婢不清楚,照規矩不該是嗎?”抱琴道。
純貴妃搖頭道:“該是皇上自己定的,照我看,不是什麼如圭如璋令聞令望,皇上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嗎?”
抱琴不明白:“難道舒嬪娘娘說得不對嗎?”
純貴妃眼中是淒楚的冷笑,皇帝對魏氏的情意,真是無微不至到了每一虛,淒涼地說著:“難道不是心上之人?那一點,便是他心頭的血。”
此刻四宜書屋裏,弘歷把著紅顏的手寫下她的封號,大氣周正的一個“令”字,問道:“喜歡嗎?朕一輩子都要把你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