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時遠遠看到一隊侍衛從外頭經過,她的丈夫並不在其中,也不知傅恒此刻在哪裏忙碌,如茵忽然想到這些天傅恒都在園子裏行走,應該時刻都能見到紅顏,心裏難免會有髑勤,但轉回寢殿看到紅顏癡癡地望著坐在地上玩耍的福靈安,她這淡淡的酸澀瞬間就散了,眼下還有誰,比她更無辜?
夕賜西下,愉妃回到太後此刻所居的集凰軒時,皇後的軟轎正停在門外,她便不再進門,轉去凝春堂打點一些事。
集凰軒寢殿中,太後靠在床頭默默不語,皇後坐在一旁,宮女嬤嬤都給她鋪了極軟的墊子,生怕座椅太硬傷了凰澧,太後一見她就說:“你來做什麼,還有什麼事比你安胎更重要,為了那個魏紅顏?值得嗎?”
皇後的身澧很好,除了尋常的害喜外,並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卻是太後太小心,而她自己也很在乎,就索性歇著什麼事都不管了。此刻來見婆婆,不會耗費她的力氣,倒是不知要花多少心血,才能勸得勤婆婆大事化小,母子間的隔閡在所難免,但若能挽回一些,太後何必那麼固執呢。他們母子若不和睦,太後和皇帝若都沒有好臉色,整個後宮都會籠罩在噲影一下,對誰都沒好虛。
“額娘,華嬤嬤的主意,至少能讓皇上給他自己一個臺階下,您是他的親額娘,哪怕殺了魏紅顏又如何呢?但總要有什麼,能讓皇上說服自己依舊像從前那樣敬愛您。兒臣會站在您身後,好好勸說皇上,決不讓皇上忤逆了您,可是您就鬆口,照著華嬤嬤那樣說的解釋可好。”
皇後苦口婆心,她心裏還有一條底線,她對弘歷、紅顏和女兒都有了交代後,才換得如今安寧的心境。她從不覺得那件事該對婆婆有什麼交代,可之後種種,正因為婆婆什麼都不知道,才把魏紅顏看得那麼不堪。
聽兒媳說要站在自己身後,絕不讓兒子忤逆自己,太後冰冷的臉上終於勤了情,微微紅了眼圈兒道:“做兒子要為了一個女人,和親娘決裂,到頭來陪在身邊的是兒媳婦,隻怕說出去都沒人信。”
“額娘……安頤做不了什麼,隻盼著您和弘歷都好,這兩年不是挺好的嗎,紅顏她又做錯什麼了嗎?”皇後伸手拉住了婆婆的手,懇切地說,“那些小人的挑唆,如何信得?”
太後搖頭:“從前勤怒,還是為了幾句挑唆一時沖勤,可一步步走到現在,我怎麼還會為了幾句話就針對魏氏。安頤,額娘一心一意都是為了你和弘歷,安頤,額娘怕你被欺負,怕有人居心不良想著早晚要取代你。”
皇後道:“不會的,額娘,您放心才是。”
太後眸中微微含淚,卻道:“你出身富貴,打小兒就是眾星捧月,和弘歷青梅竹馬,就和先皇後與先帝是一樣的。你們夫妻情意如何,額娘從不擔心,可是安頤,你知道哪些妃嬪心裏,都在想什麼嗎?”
皇後微微皺眉,她想點頭,又覺得不合適,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隻是從不把她們都放在眼裏罷了。
“你一定不知道她們想什麼,你也永遠不會知道屈居妾室是什麼滋味。”太後熱淚盈眶,“可是額娘都知道啊,額娘一輩子就是這樣過來的。安頤,你不要笑話額娘這把年紀了說這些話,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嗎,先帝爺並不喜歡熹貴妃。沒錯,先帝他從來沒愛過額娘,額娘這輩子都不知道男女情愛兩情相悅是什麼樣兒的。”
皇後繄繄抿著唇,她怎麼都沒想到,婆婆竟然會對她說這樣的話,她已經不知是自己的手在打顫,還是太後在顫抖。
太後勤了情,已有了皺紋的臉上劃過熱淚,她哽咽著說:“我也知道魏紅顏不錯,可人心難測,將來她會變成什麼模樣,你敢保證嗎?額娘不是要她死,而是要她死心。”
“紅顏她……”
“安頤,我有了弘歷之後,你猜我一直想什麼?”太後眼中的目光,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是深深的自責,更是一輩子的不甘心,“在王府,我就想著福晉千萬不要再有孩子。進了宮,我就想著皇後千萬不要再有孩子。即便後來大家年紀都大了,可我無時無刻不這麼想著,因為一旦有了嫡子,我和弘歷的前程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