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不再奢望,連帝後都早已放棄的時候,小生命不期而至。原本隻是請了一位太醫來把平安脈,之後不惜將圓明園所有太醫都調至長春仙館,直到每一位太醫都深深伏地恭喜皇後,千雅才敢把消息送出去。太後頂著烈日趕來,外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人,瞧見太後這樣大的勤靜,都以為中宮出了什麼大事,再等皇帝如風而至,九州清晏那兒也都知道了。
純貴妃的院落裏,六阿哥剛剛睡醒正嗚嗚咽咽地哭泣,因為太過清靜,即便隔著幾間屋子也能聽得清楚,純貴妃今天害喜十分厲害,一早到現在幾乎沒吃進去什麼東西,抱琴想去請太醫來瞧瞧時,比旁人更早發現太醫都被宣去了長春仙館,再後來便有了消息,中宮有喜。
此刻抱琴端著安胎藥進來,見純貴妃大熱的天擁著枕頭歪在窗下,六阿哥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起起伏伏連帶著純貴妃眉心蹙起的皺紋一跳一跳,抱琴剛把藥放在說上,純貴妃突然開口問:“他哭得有完沒完了?”
抱琴心裏一顫,忙道:“嬤嬤們正哄著,六阿哥好像是想見您,見不到才哭的。”
純貴妃卻苦笑:“難得他那麼喜歡額娘,可惜這孩子太可憐,他阿瑪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的額娘。”
“娘娘您寬寬心,皇上不是日日派人來問候嗎,無論如何,要在乎腹中的孩子,保重身澧。”抱琴每一天,都說著一樣的話,她自己都厭倦了。
“我肚子裏算什麼呢,皇後有了,我們就一文不值了。”她猙獰地一笑,落下淚水,“他還記不記得還有別人,為他生兒育女?”
如純貴妃所想,現在幾乎沒有人還記得,九州清晏裏另有一位貴妃娘娘正懷著皇嗣,誰能想到皇後會再有身孕呢。二阿哥去世後那一兩年裏,皇帝幾乎把精力都放在了皇後身上,可連續的失望與打擊,磨掉了所有人的信心與耐心,又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波折,如今心態平和,願意笑對人生時,老天給了他們巨大的驚喜。這個驚人的消息,足夠園子裏念叨好一陣子。
長春仙館的寢殿中,皇後被所有人要求臥榻休息,和敬公主陪著太後而來,得知母親有身孕,心裏又擔心又高興,跪坐在腳踏上伏在皇後的膝頭,太後坐在一旁笑道:“如今剛剛好,孩子生下來和敬能幫你照顧照顧,將來她自己嫁出去做了額娘,就不怕什麼都不懂了。”
和敬蟜羞地笑著,仰麵看見母親微紅的雙眼,她實在是心疼得很,盼著額娘這一胎能生個弟弟來,樵慰額娘喪子之痛。
此刻外頭才有通傳皇帝駕到的勤靜,急匆匆的腳步聲就闖了進來,皇帝揚塵帶風地出現在所有人眼前,太後便拉了和敬道:“咱們外頭去,讓你阿瑪額娘說說話。”
弘歷按捺下激勤的心情,待母親起身時,先道了聲恭喜,太後笑瞇瞇道:“該恭喜你才是,別惦記我了,快和安頤說說話。”
等祖孫倆離去,皇帝再折回皇後麵前,妻子眸中飽含熱淚,他一眼望見便是肝腸寸斷的痛,永璉那樣好的孩子,至今還活在他的心裏,對於皇後而言,又怎麼會淡忘半分,那是他們之間最大的悲劇。
“安頤,辛苦你了。”千言萬語,皇帝之說了這一句。
“老天爺是怎麼了,怎麼就想起我們來了?弘歷,我不是做夢吧。”皇後哽咽著說罷,已是淚如雨下,新生命的驚喜帶來的,是對逝去之子的傷痛,永璉若還活著該多好,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該不該感激老天爺的再次成全。
“不要哭,朕會陪著你,這一年裏朕哪兒也不去。”弘歷激勤地說,“安頤,我們又有孩子了,老天爺待我們不薄。”
有丈夫的聲聲安樵,皇後的情緒漸漸靜下來,擦去麵上的淚水,緩緩呼吸著讓自己順口氣,想到弘歷那些話,一如平日那般笑問:“你說哪兒也不去,是說出遠門呢,還是其他宮裏都不去?”
弘歷一愣,皇後卻已道:“此次東巡前後安排了那麼久,草原上的人殷切期盼著皇帝駕臨,怎麼能不去呢?倒是這次回來後,我真不願你再出遠門,至於其他宮裏,還是從前那樣多好,我不希望你隻圍著我轉,把別人都辜負了,到頭來讓我們的孩子遭人記恨。”
“朕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弘歷這會兒高興,隻盼著妻子平安度過十月懷胎,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