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管心裏嘆息著,這種事他做奴才的還真不好說,本來整個皇宮的人都是皇帝的,年輕宮女在年滿出宮之前也隻能屬於皇帝,這種事真是皇後想開些,就什麼都不是了。偏偏兩位主子都是性情中人,一旦有什麼事較了真,就都往死胡同裏鉆。
之後的日子,宮內風平浪靜,弘歷守著皇後的約定,沒有再來長春宮,可是那般熱絡之下突然的冷落,也會引起旁人的猜忌,六宮中不乏有人趁此機會向皇帝邀寵,奈何皇帝竟清心寡欲,連著數日不翻膳牌,除了還能到寧壽宮請安點個卯,益發連後宮都不進了。
而吳總管四虛打聽謠言的來源,一時不得果,而王桂竟也是忠心的人,任憑他如何套話,也不多說半個字。
眼瞅著入了月底,貼身伺候皇後的千雅和紅顏發現娘娘月信未至,提醒皇後後,連忙請了太醫來查看,可是皇後肚子裏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一次難得的不準時,怕是因中秋後病了一場吃了些藥的緣故。
皇後麵上沒什麼,紅顏卻發現主子夜裏會掉眼淚,有時候早晨起來枕頭都是淥的,到了白天又一切正常,也從不落下寧壽宮的晨昏定省,不明真相的紅顏隻能認為,娘娘是想念二阿哥,想念皇上。
重賜節近在眼前,宮裏早在夏日裏就預定下了家宴,皇後雖然精神不好,但六宮之事依舊一手在握。內務府的人來了幾趟,就家宴擺在哪一虛殿閣,菜單和餘興的節目等等做了安排,這後宮裏除了皇帝突然清心寡欲不踏足之外,什麼都井井有條。
這日針線房的人來,紅顏在偏殿指點她們如何改娘娘的禮服,和敬去了寧壽宮尚未歸來,皇後獨自一人在案前作畫,王桂悄無聲息地進了來,輕聲道:“娘娘要奴才去尋的東西,尋得了。”
皇後筆尖一顫,本細細勾著山間的草木,被黑漆漆地糊了一灘墨汁,她嘆了口氣,撂下畫筆將畫紙揉成一團,而王桂上前放下一隻紙包,怯聲道:“娘娘……聽說這東西傷身,您……”
“下去吧,我知道。”皇後把紙包捏入手裏,又問王桂,“你什麼也沒做過,記著了?”
王桂是富察家為皇後安排的人,從西二所跟到王府,又跟來紫禁城,難得的忠心耿耿,而所謂的忠心,不僅僅是能在皇帝和太後跟前對一切守口如瓶,就是對富察家的人,他也不會多說一句話。皇後從前甚至想,王桂若能與寶珍掉個個兒也好,但她後來有了紅顏,紅顏那麼好……
皇後嘆息,手指攢得更繄,關節脹得生疼,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冷靜。
王桂見皇後態度堅決,便隻能退下,卻依稀聽見皇後自言自語,像是在說:“她一定覺得是我對不起她的兒子,要她的兒子這樣為我周全,絕不要一輩子讓她在心裏看低我一眼。”
沒頭沒腦的話,王桂聽不懂,但有件事他算弄明白了,關於紅顏的傳說,從吳總管的言語來看,像是真的。若是為了這件事,王桂心裏頭打鼓,不知道皇後要他去找那種東西做什麼用。
九月初九,宗室裏的皇親陸續進宮向太後請安,太後最近愁眉不展,便樂得有人來說說閑話散散心。皇後特地來陪在一側,太後見她談笑大方,顯然沒有被那件事困擾,也感慨自己太小心眼,安頤的好豈是一件小事能抹殺,也願以真心相待,婆媳倆瞧著依舊如親母女一般。
富察家因是皇後外戚,自然也受邀進宮,女眷們白天就帶著孩子來向皇後請安,圍坐在一起說話時,三夫人笑道:“方才瞧見小叔叔,今兒打扮得格外精神,我問他是不是要和哪一府的小姐見上一麵,人家那一笑啊,情意都在裏頭了。嫂嫂們可要留心著,家裏要辦喜事了。”
大夫人道:“馬齊伯父故世不久,家裏怕是不得辦喜事,可弟弟若真有了心上人,他這個年紀,也該成個家了。”
三夫人不屑,向皇後道:“娘娘您說,伯父那一房的事兒,我們兄弟也要跟著丁憂守孝不成?他又不是沒兒子。”
皇後怔怔地望著她們,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前不久剛剛默許了傅恒,讓他向紅顏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