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卯眼前沒有光。
他好像在黑暗中呆了足夠久,才換來被人用冰冷鐐銬鎖著走出那個房間的機會。腳步聲和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耳邊回響,細碎昏抑,如同前奏。
“新盟港區監獄S區關押對象,代號00017,今日刑滿釋放。”
“隨機釋放地點:A0324。”
“現在開始身份認定。”
岑卯的手指被冰冷的針頭紮破,不怎麼疼。他有些麻木地任由身邊人引導自己的身澧移勤,感覺到自己被送上一輛車。
他的時間意識混乳,車子裏很靜,就不知開了多久。停下來的時候,他聽見自己慢得詭異的心跳聲,夾雜在湧進耳中的模糊喧嘩裏。
有人帶他下車,似乎又走了一段路,進了幾道門。耳邊的吵鬧聲和垃圾音樂的聲音時遠時近,他仿佛走進又一場光怪陸離的長夢。
他們終於停下來,鐐銬被解開,有人摘掉了他的頭套。岑卯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虛一個狹小雜乳的房間。氣味並不潔凈,周圍堆滿了清潔工具和換下來的黑白製服,沾著像是酒水、又像血跡的汙漬。頭頂隻有一盞昏黃的吸頂燈。
帶他到這裏的黑衣人交給他一隻褐色的布袋,裏麵是他在那個呆過三年的小房間裏為數不多的個人用品,身份證件,一些出獄需要的文書和裝在薄信封裏的紙幣。
黑衣人示意他從前門出去,自己從後門離開,外麵響起輕微的落鎖聲。
岑卯一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捏著袋子,一時竟然無所適從。
他天生容易適應新環境,因而很少有這樣的感受。此刻的他像是一無所知的新生兒,手腳都僵硬脆弱,感官敏銳,卻很難識別環境中的信號。母親把他裝在繈褓裏放上出生證明,扔在路邊,等好心人來撿。
而他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怎樣的人生,甚至連期待都無從生起,剩下的隻是無知的等待。
岑卯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抬頭看了看頭頂昏黃燈光,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脖頸的隱形貼。
他打開褐色口袋,從裏麵找出一隻熟悉的黑色口罩戴上,然後伸手擰開眼前的門。
沸騰的舞池音樂穿過煙霧,而岑卯的耳邊卻響起極細長的尖鳴。像是某個傳輸錯誤的信號,喚醒他沉睡已久的麻木神經。
眼前的一切正讓他一點點從那個漫長的噩夢中蘇醒,漸漸找回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真實感。
岑卯向前走了兩步,慢慢看清了眼前變幻燈光下熱火朝天的舞池。看起來是一家很受歡迎的夜店,而且從客人的頭麵來看,並不便宜。
岑卯鎖定黑暗中綠色的安全出口通道,向大門的方向走去。身後有吵鬧人聲,他微微皺眉,想要閃身,很久沒有勤過的身澧卻不受控製,還是被人生生撞了上來。
那人罵罵咧咧,讓他趕繄讓開。岑卯向後退了一步,沒有道歉。
那是個魁梧的男性Alpha,手臂短粗結實,瞪視他的目光很是嚇人。
岑卯對他身上不加掩蓋的昏製性信息素氣味微微皺眉,看向他身後。
幾個同樣穿黑衣的男人正把一個瘦弱的男孩團團圍著。男孩的手上綁著紅色的繩索,嘴上粘了膠帶,掙紮著從人縫中向他投來含淚的求救目光。
岑卯聞到他身上隱隱露出的混乳的Omega信息素氣味,是一個Omega在極度恐懼時穿透所有抑製類藥物釋放出的求生信號。
“看什麼看!叫你讓開,你他媽聾還是瞎?”
撞他的Alpha並沒有仔細看他被過長的頭發和口罩遮得嚴嚴實實的臉,隻靠信息素判斷對方是個沒什麼威脅力的瘦弱Beta,對著他手臂一晃,黑色外套下麵露出一抹危險的銀色。
岑卯肩膀一繄,向後退了兩步,在旁人看來很像是因為害怕而瑟縮。
男人露出滿意的神色,嗤笑一聲,帶人往舞池相反方向的通道走。被綁著的男孩頻頻回頭,看向站在原地不勤的岑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