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6

“……!”

辛子濯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地喘這氣。

他緩緩地按著劇烈起伏的胸膛,眨了眨眼,看著熟悉的房間和床,意識到自己剛才隻不過做了個夢。

夢裏他還是那個瘦小的少年,無力地站在醫院,聽著母親的哭聲,整個人彷彿被固定住了,動彈不得。

辛子濯抹了抹額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了一頭的汗。摸索著開了床頭燈,他適應著燈光下床找拖鞋,輕手輕腳地去洗手間,準備洗把臉。

辛成天死了有五年了。一個人的死真的可以讓一整個家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辛子濯記得他爸死後的一年是過得最難的一年。

那年頭酒駕還不比後來嚴重,他爸的事兒後來就私了了。不是他們不想告,是家裏真的缺錢。辛成天這麼一去,家裏的負擔都到了宋夢身上。

可宋夢在家閑了這麼多年,哪裏會有好工作要她?力氣活她一個弱女子也做不來,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在餐廳收賬的工作,錢也不多,於是宋夢晚上下了班兒還得去大排擋給人打下手。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太大的苦,覺著壓力大就三天兩頭回家哭,哭得整個樓道都聽得見,哭得辛子濯後來都麻木了。

辛子濯的外公外婆在外地,已經退休了。兩個人養老金加起來就那麼緊巴巴的幾百塊,不過隔三差五地寄些攢的錢來,聊勝於無。而他那住在農村的爺爺奶奶,就在辛成天的葬禮上出現過一次,之後再也沒露過麵。

那段時間辛子濯真的是覺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伸手在臉上撲了兩把冷冰冰的涼水,辛子濯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但也瞬間就睡意全無了。

他關了水龍頭走出衛生間,發現客廳的落地燈被打開了。

“哥,這麼早你就醒了?”

盧泓在廚房從涼杯裏倒水喝,頭也沒回地說:“我聽見外頭有動靜就醒了,正好渴了,就起來喝口水。倒是你,這麼早起來幹嘛?”

“……做噩夢。”

盧弘了然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辛子濯做了什麼夢,因為這不是第一次。

“天還沒亮,再睡會兒吧。”

盧弘拿著杯子轉身往房間走,進門的時候被辛子濯叫住了。

“哥,你明天有事嗎?”

盧弘轉過頭,這是他在整個對話裏第一次麵對著辛子濯的臉,問道:“怎麼了?”

“哥……你好像又瘦了。”辛子濯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盧弘露出的手腕上。

他馬上又接著說:“咱們好久沒好好吃頓飯了,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去買菜做飯吧。”

盧弘笑著說了好啊,然後囑咐辛子濯趕緊睡覺,一轉身就鑽回房間去了。

他現在住著辛子濯原本的臥室,而辛子濯三年前被“趕”進了他爸媽曾經的主臥。

宋夢辛勞了估計半年多就受不了那樣的苦日子了,不知道在哪兒找到了個男人,人稍微大她幾歲,似乎也是離了婚的,帶著個兒子。沒多久兩人火速就閃婚了。

辛子濯還記著那時候宋夢重新化著精緻的妝,擺弄著手上的新戒指,不自在地和自己說:“兒子,媽媽要再結婚了……但是可能不能帶著你一起走。不過我會盡量每個月給你打錢,沒事的時候媽媽也會回來看你的。”

“嗯,好,我知道了。”

辛子濯竟然一點都沒有不捨,而是覺得——終於,她終於受不了這一切,總算是要走了。

那之後家裏的主臥就空出來了。

辛子濯還是和盧弘擠一個房間,他們一起住了那麼多年,從來沒覺得有任何不便,一直到辛子濯上高中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