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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濯在有記憶以來,對“家”這個概念就有點模糊。
他的父親辛成天是個修車的,每天拚死拚活地賺錢養活他,總是早出晚歸。他的母親則是個在小賣部收錢的,愛好就是打扮自己,然後沒日沒夜地搓麻將。
他一直覺得家啊,生活啊,就應該是這樣的。直到幾年前,盧弘成為了這個家的一部分,辛子濯才明白,原來一個家庭還有其他的相處方法。
“子濯?我回來了。”
辛子濯正在洗青菜,在廚房裏聽到盧弘的聲音,關了水龍頭,把手往圍裙上一抹往門口快步走去。
“哥。”
“飯煮上了?你快去寫作業吧,剩下的我來。”
盧弘把圍裙直接從辛子濯身上取下來,把書包往玄關處一扔,自己把圍裙戴上,踩著拖鞋往廚房走。
辛子濯沒去寫作業,而是跟著盧弘一起進了廚房。
“宋姨不回來吃飯了?”
辛子濯嗯了一聲,他媽不回家吃飯已經是常態了,尤其是近兩年,似乎對麻將越來越上癮。晚上下班了就直奔好友的麻將館兒,總是後半夜才回家。但家裏看她也不賭大錢,就沒攔著她。
“那今天又隻有我們倆了。”盧弘撩了把劉海,伸手把辛子濯早就拿出來化凍的豬肉拿到砧板上切片。他掃了一眼還站在一邊看著自己切肉的辛子濯,催促道:“怎麼還不去複習啊?你不是要考初中了,怎麼天天和沒事兒人似的?”
辛子濯撇嘴:“你又不是沒考過初中,地段學校嘛,小升初就走個形式。”
他沒提盧弘自己怎麼不復習,因為他知道盧弘不愛聽那些事兒。
盧弘今年高二了,理應是該緊張的時候。本來他學習就一直挺普通的,加上家裏有個辛子濯,天天爹媽都不回家做飯,盧弘看不過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每日自己做飯,逆著班主任的意思天天翹晚自習回家,這麼一來二去,成績早就跟不上了。
班主任試過找家長,但聽說這孩子爸媽早死了,借住在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阿姨”家,也就做罷了。
辛子濯問過盧弘以後怎麼考大學,盧弘也不在意,揉著他的腦袋說以後自己隨便考個三流大學,能混口飯吃就行。
“想什麼呢?”盧弘把一小條肉切了三分之一,想想辛子濯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不能在這地方小氣,於是又多切了一半。
“沒什麼。”辛子濯搖搖頭。
盧弘也沒多想,手下動作不停,加上辛子濯在一邊兒打下手,沒多久就炒好了一個番茄炒蛋和一個青菜肉片。他端著兩道菜上桌的同時辛子濯就已經盛好了飯擺在桌上了,兩個人就這麼簡簡單單地開飯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四年了。
盧弘很感謝辛叔叔和宋阿姨,哪怕宋夢對他並不是很待見,但至少也沒有苛刻過他。他們無親無故,能接納他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要不是他們,盧弘想,自己大概已經淪落到去要飯都說不定了。
盧弘同樣感謝辛子濯,這幾年的相處下來,兩人好得就和親兄弟一樣。這種親切的關係讓本來對這個家庭有距離感的盧弘感受到了一種紐帶,讓他可以真正地留著這裏。
辛子濯一聲不吭地吃飯,沉默的飯桌上氛圍並不尷尬,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溫馨感。他抬頭看盧弘——對方現在足足比自己高了十多公分,哪怕坐著的時候也高出一大截——盧弘長得不算特別帥,就是普通的路人水平,但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
就像現在。
盧弘看到辛子濯吃著吃著抬頭看自己,笑了:“看我幹嘛?我臉上有飯粒嗎?”
“不是,”辛子濯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就是明天……有個家長會,算是畢業前最後一次。我估計爸沒時間,也沒找到機會和媽說……哥你能不能去一趟?”
盧弘把嘴裏的東西嚥下去,有點驚訝:“我做你家長?這行嗎?”
辛子濯也拿不準主意,他就是想到每次家長會就自己爸媽不到場,有些難過。但想想盧哥要是來,估計得和高中請假,又要耽誤學習了,他撥弄了一下碗裏的飯:“我也不知道,要麼還是算了。我就和老師說爸媽沒空好了。”
盧弘看辛子濯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頓時不管那些個行不行的了,滿口答應下來,保證明天下午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