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世又陷入了無休止的夢魘當中,如此漫長的一個夢,讓程世弄不清楚到底是夢還是醒。他感覺厲中信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他說:“程世,這麼多年,我從沒有一刻取代過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麼?”
程世想掙紮,想解釋,可是嘴裏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厲中信把一陌生的人推到自己麵前,讓他發出自己聽不懂的聲音。程世到處尋找厲中信的身影,卻猛然間發現他已經棄自己而去,程世在尋找,厲中信卻在逃跑,兩個人麵臨著一段越拉越長的距離,程世感覺自己的世界就要崩塌……
“信……信……”
一陣冷汗過後,程世在嘶啞的叫聲中醒來,他發現自己的枕巾已經濕了一片,不知不覺,自己竟然哭了好一陣。屋子裏麵的一盞燈還亮著,厲中信是保證自己可以隨時觀察程世的一些情況,所以並沒有關燈。
厲中信睡得踏實,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緊閉的雙眸。程世靜靜地側過頭看著他的睡臉,想像著這一年來多少個夜晚厲中信也像自己看他一樣地看著自己。他該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假如曾經癱瘓的是厲中信,那個曾經在自己心裏像是一座山一樣的男人在自己麵前倒下,自己會不會忽然有一種幻滅的感覺?能不能堅持一年多不離不棄地照顧一個已經麵目全非的人?
那麼再過一年自己還是這樣呢?或者兩年之後,三年之後……你說你一無所有,可是事實你卻依舊風華正茂,我有什麼?我唯一想抓住的人就是你,這麼多年你越是體貼,我就越是害怕這段感情會在有一天戛然而止。因為習慣最可怕,尤其我已經習慣愛你到失去自我,愛到會每一刻第一秒都擔心你會離去。
為什麼要讓我醒過來?就那樣一直沉睡該多好,我就不用麵對我們之間的距離,不用擔心害怕有一天你會拋棄這麼一個毫無用處的我。程世的心裏升起一股濃濃的恐懼感,他想逃避,想退縮,想一下子把幸福就結束在這裏,保留到最後一刻。
程世慢慢移動著自己的身體,想從床上下去,然後從門口離開。他拚盡全身的力氣都無法坐起來,隻剩下粗重的喘氣聲。程世試圖去翻身,唯一能借用的力量隻有被子,被子牽扯到厲中信的那一頭,厲中信輕輕睜開了眼睛,程世卻在那一刻掉下了床。
厲中信沒有動,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趴在地上的程世。程世顯然沒有注意到後麵的目光,一陣劇痛之後他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朝著門口的方向爬著,燈光照耀在地上,程世的影子顧長清瘦,十分鍾過去,程世移動不到一釐米,身上卻已經大汗淋漓。
厲中信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朝程世走了過去。慢慢蹲下身抱起程世,程世閉著眼睛,絕望的神情刺痛了厲中信的心。厲中信沒有立刻把程世抱到床上,而是等程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他知道程世是清醒的,他隻是想和程世說一句話。
過了很久,直到程世身上的汗都慢慢幹涸了,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此時正對上厲中信深情的眼眸。
“我知道,你是想背著我偷偷的練習,想快點好,對吧?”
程世無言以對,就是麵對程世愧疚的眼神,厲中信依舊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想離開我……”
程世頃刻間淚如泉湧,心裏的脆弱和無助怎麼抑製都沒有辦法,他做不到像厲中信那樣麵對任何事情都可以泰然自若。他沒有厲中信那樣的決心,他不相信自己這個樣子還能好過來。如今他連一個解釋的能力都沒有。連告訴厲中信其實自己是因為著急他會離開才醒過來的一句話都說不出,用什麼來償還厲中信給的好。
厲中信麵對程世痛苦的哭泣聲心如刀絞,他忍著情緒把程世輕輕地放在了床上。過了好一陣,程世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厲中信卻在程世的眼前彎下膝蓋,跪在了地上。
“程世,你所受的所有折磨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所以,我今天請求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程世眼角的淚水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厲中信,他記得厲中信說過,“我這輩子,誰都不給跪,就算是你——程世,也別想有我朝你投降的一天。
厲中信一臉平靜地等著程世給的答案,程世死死攥著被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說:“好……”
月光照耀著床上兩個相視一笑的人,厲中信輕輕的靠過去,在程世的嘴唇上留下一個吻,又抬起頭看了看程世,問道:“你的舌頭應該恢復了吧?”
程世一愣,怒視著厲中信,艱難地說道:“沒……沒……”
厲中信得意一笑,接著又一副不正經的表情朝程世說道:“明天我們就開始做恢復練習吧,今天我一刺激你,你都會說幾個字了。明天我們三個一起整你,我想會更有效果的。”
程世表情上有些不屑,但還是在厲中信詢問的目光下點了點頭,雖然話說得很輕鬆,但是結果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想想厲中信的話,明天或許真的會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