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來到外麵的草地上,程寒瀧也沒有一下就劈頭蓋臉地罵,或是情緒激動地質問厲中信為何他爸竟嚴重到如此地步。現在說這此已經沒有用了,最好的方式就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想想程世的狀況怎麼樣才能得到好轉。
“我爸每天都要睡這麼久麼?”
“以前更久,睡幾天都不醒。”厲中信低著頭,用腳輕輕勾勒著地上的鵝卵石。
程寒瀧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很直白地問道:“假如我要求你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那麼你覺得我爸的大腦還有可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麼?”
“能!”厲中信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要多長時間?”
“不知道……”厲中信抬起頭,很誠實地說道。
程寒瀧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地問道:“假如他永遠是這樣,或者到最後也頂多有一個孩子的智商,你不會厭煩麼?”
厲中信終於停下了腳底的動作,深邃的眼睛記著遠處,眼眸處閃著柔和的色彩。
“我想我不會的,如果他永遠是這樣,我就永遠這樣養著;他若到最後也不及孩子的智商,我就把他當孩子養著。”
“希望你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程寒瀧的語氣看似很輕,其實卻透露著沉重的心結在裏麵。他不是懷疑厲中信,隻是不相信奇跡這麼容易發生。雖然不瞭解他的爸爸,但是程寒瀧有一點還是堅信的,假若厲中信能在程世的身邊照顧他,那麼他還有恢復的可能;但是如果厲中信撒手離開,那麼他的爸爸隻有死路一條。
厲中信點點頭,又朝著程寒瀧問道:“你今天在海邊和你爸說什麼了?他有什麼反應沒有?”
程寒瀧一想起今天下午的場景,就感覺心裏一陣抽痛,他強迫自己點了點頭,緩緩說道:“算是有反應吧,隻是他說不出來,也沒有以前那麼強烈。”
“嗯,不用太著急,我們慢慢開導他,也許……”
“哥……厲叔,快過來,我惹事了……”
話剛說到半截,兩個人就聽到一句帶著口腔的喊聲。同時轉頭,看到成成正急匆匆地往這邊跑,一副急傻了的表情。
厲中信盡頭一緊,先沖了進去。成成臉色通紅,兩頰淌著汗,呼呼地喘著粗氣。程寒瀧順了順他的胸口,強迫他鎮定下來,然後攥著他的雙肩說道:“別急,到底怎麼回事?”
“要不是剛才我多事,爸不會突然犯病的。肯定是病人睡覺的時候不能輕易說話,我肯定刺激到爸了,他突然就開始哆嗦了,咋按都按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程寒瀧一聽這話,放開成成朝屋子裏麵跑去。剛一進屋,程寒瀧就看到厲中信朝他豎起食指示意他不要說話。程寒瀧看向程世,他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但是已經基本穩定住了,呼吸聲逐漸平穩,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又睡著了。
厲中信輕輕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程寒瀧看了他一眼,厲中信悄聲對他說道:“我們出去說吧。”
程寒瀧點點頭,和厲中信一起走了出去。剛才成成還在院子裏,這會兒怎麼沒影了?厲中信也發現了,程寒瀧心想糟糕,成成最喜歡鑽牛角尖,不會因為愧疚而想不開吧。他沖出屋子,喊了成成一聲。沒一會兒,他便看到成成朝自己這裏走過來,蔫頭耷腦,滿臉的沮喪。
“嚇死我了,你跑哪去了?”程寒瀧這才平靜下來。
成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指著窗子的方向說道:“我就是在那裏看了看。”
“那怎麼不進去?”
“沒臉進去,開始還說得好好的,讓厲叔放心,可是你們剛出去一會兒,我就……”
程寒瀧把胳膊搭到他的肩膀上,勸慰道:“沒事,不怪你,現在已經穩定了,進去吧。”
成成這才跟著程寒瀧往裏麵走,剛一進屋,就看到厲中信在自己的麵前站著,成成又是一顫。
“成成,你對你爸說了什麼?”厲中信語氣平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成成麵露難色,很久才開口說道:“我沒說什麼,我就是唱了一陣歌,不是說睡覺的時候聽歌能讓腦子放鬆麼?我就唱了……結果不知怎麼的,爸就忽然在床上開始亂動,渾身冒冷汗,還顫抖個不停……後來,就是你們進來的那個樣子了……”
成成偷看了一眼程寒瀧,程寒瀧正和厲中信交換眼神,兩個人都覺得很奇怪。厲中信急著眉頭說道:“照理說他睡覺的時候是很難被別人吵醒的,何況你唱歌的聲音應該不算大,你唱的是什麼歌?”
成成悶悶地答道:“就是個曲子,也沒唱出歌詞來,就是……催眠曲……可能是我唱的太難聽了,爸被刺激到了。”
程寒瀧無奈地看了成成一眼,厲中信倒是被他的這句話逗笑了。成成見厲中信表情沒有那麼難看了,心裏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程寒瀧又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也許,和成成唱的什麼歌,還有唱歌的水準沒有什麼關係,隻是他可能對‘歌曲’本身這個東西很敏感,也或許就是一個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