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有點信了,也不裝模作樣,緊跟在後麵問,拖鞋都差點掉了:“真這麽賺?”

任喻抿了一會嘴唇,實在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在男孩的額頭上留下一記板栗:“假的。騙你的。”

“回去好好念書,不好好念書,就像我這樣。”

男孩也笑了:“你哪樣啊?”

“隻能半夜上山挖土豆吃。”

男孩啐他一口,罵他好不正經,為老不尊,笑著跑掉了。

“對不住啊。”任喻嘴角還掛著弧度,給方應理撣撣肩,作為說他是保鏢的道歉,但實在看不出多少歉意。硬繃了一會,最後兩個人都笑起來。任喻笑得尤其響亮,驚得雀兒都飛了。

“幹嘛騙小孩玩?”

“他先騙我的。”任喻說,“那些東西不行。真要求佛牌的話,下次帶你去泰國。”

熱帶的風吹過山崗,把笑得發顫的尾音吹散了,蟲鳴聲變得繁複,任喻突然默了默,方應理心有所感,抬眼看他。

“希望他真回去念書,明天別來了。”任喻說,“其實我不說,你也猜得到吧。”

“方應理,他讓我有點想起阿閔了。”

兩個人就都沉默下來,披著星光一路往山頂走,從這座山的任何一個角度都能看到那座金燦燦的鍾形塔身和大金頂。

到了山頂的露台上遠眺,能遙遙看見整片藍綠色的孔雀湖,蔓蔓延延,粼粼地倒映著星星的碎屑,好溫柔。

山上要比剛剛在鬧市溫度低幾度,有溫煦的風,將遠處的細葉榕樹林撥出鱗片狀的反光,也將頭髮吹亂,心胸吹闊。任喻深吸一口氣,像是吸入一味由檀香混合木香調製出的香水。

這下是一覽眾山小了。眼淚一樣的孔雀湖,樂高一樣的建築,螞蟻如雲,穿梭不休。

“有時候不停地走,走到這樣的地方,就會覺得人又活過來了。”

那種想要控製自己人生的欲望會降低。會覺得人類渺小如斯,管他呢,隨他吧。

任喻又有想呐喊的欲望,但又不想破壞這份靜謐,硬是忍住了。

“想聊聊嗎?”看到對方從口袋掏煙盒叼了一支煙在嘴裏,方應理把火遞過去,護了一下火苗,替他把煙點了。

或許是煙霧,又或許是那一點明滅的星火,讓任喻的麵孔瞬間變得很生動。

“其實也還好。”任喻說,他知道方應理想問什麽,也感謝他這種無言的體諒,他並不需要被追問,被安慰,被認為脆弱。事實上,他回想此程,並不怕自己死,也不怕流血,他真正恐懼的是別人為自己而死,就像孟姻,懷孕分娩,幾乎死過一回,才換他出生,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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