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他端著一個籠屜回來,像架移動的蒸汽機,熱氣騰起來把他的眉眼都淹沒了。
任喻本就敲碗以待,等籠屜一落下,便迫不及待夾起一個放進嘴裏,燙得直吸氣,先入口是上麵點綴的小蔥和芝麻的香氣,然後牙齒感受到水煎包焦酥的底,咬破以後,肉湯的汁水爆開,讓每一寸舌苔都能感受到那種鮮甜。
好像隻有美食能夠讓人暫時忘卻一些沉重的東西。
酸木瓜煮魚,泡魯達,稀豆粉米線。美食讓人前進。
牆上掛著的老舊電視機正在賣力地播報晚間新聞。畫麵裏是中國警方協同緬甸警方對八莫市一處正要轉移的電信詐騙據點實施抓捕的報道,新聞裏說,涉案的中國人均有望盡快回家。
更早一點的時候,鄧微之給任喻發來了消息,提到因為季風周刊的加急報道和盧銀的供詞,廖修明涉嫌經濟犯罪已被逮捕,原來他的商業帝國並非表麵上這麽風光,資金短缺問題使他鋌而走險,而等待他的將會是法律的審判,與此同時,歡顏地產也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履行相應的經濟賠償。
麵對這些消息,任喻沒有過分地喜悅和輕鬆,他表現得很平靜,或者說,這三天來他一直都表現地很忙碌,刻意不讓自己閑下來,非常熱衷於帶著方應理四處閑逛——
前天剛休息好,就帶他去孔雀園,追著一隻不開屏的白孔雀滿園跑;第二天去熱帶雨林,還下雨,淋個通透才回來,推開浴室門剛準備洗澡又和一條草腹鏈蛇四目相對,兩個人費了好大勁才跟旅舍老板一起將蛇叉出去;晚上又跟旅舍老板娘搓麻將,幸好用花生米做的注,不然不知要虧多少。
這人玩得瘋,看起來一切正常,但方應理知道,靜水流深,他的內心正在經歷一個驚濤駭浪的過程。
其實無論是做新聞還是做司法,每一個案子都像一出戲,他們就像演員,通讀劇本,醞釀感情,他們努力代入,奮不顧身地入戲,等一切結束,那種透支感和空虛感會佔據身體,他們都亟需出戲,而這個過程隻能依靠自己。
“行李什麽時候能到?”方應理問。他覺得他再不跟任喻說點什麽的話,這個人能幹飯幹到背過氣去。
任喻後來有給那個華裔房東發消息,讓他幫忙把遺留在那邊的行李寄回,快遞發是發了,但畢竟要過邊檢,沒這麽快。好在重要的東西都隨身在設備包裏,現在不至於一窮二白。
“也就這兩天吧。”任喻吃淨了第一層籠屜,撤下來,露出第二層的冰糖百合蒸木瓜做飯後甜點,換杓子的時候他終於停頓了一下,“我也著急,再不來,要沒內褲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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