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感情,在落後的村落看來太過離經叛道,引起了父母輩的警覺。
徹底爆發是在去年夏天。過完夏天,阿灼就要去外地念大學,但好在在那之前他還來得及給阿閔過一個生日。他每年都會送他一枚草螞蚱,這一年照例送了,阿閔許了願,願望是他不要走。
阿灼笑他孩子氣,約定明年他考完試,也一樣去城裏。
“你不是喜歡吃甜的?”阿灼一邊給阿閔剝芒果,一邊說,“城裏有各種各樣的奶油蛋糕。能拿到獎學金的話,也可以坐高鐵回來看你,很方便的。”
可獎學金沒有怎麽辦,學業太忙怎麽辦,有了新朋友怎麽辦。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早已超出阿閔能夠承受的範疇。
阿閔再哀求,阿灼就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於是拿起之前在讀的倒扣在桌上的書本,逃避似的:“我給你講故事吧。”
他們以前也常這樣,阿灼喜歡讀書,阿閔玩性大坐不住,但偏偏阿灼給念的話,也能聽下來幾本。
心不在焉地念了兩個字,才發現拿的是村鎮圖書館借出來的一本詩集,不知是城裏哪位文藝家捐來的,封皮陳舊,內容晦澀。
“不一定要好玩的,讀詩也行。”阿閔主動打圓場。他知道阿灼是那種內向且敏感的人,他喜歡在方塊字裏找共鳴,很多事他說不出來,都在心口藏著,他讀的東西,自己未必懂,可凡是阿灼念的,就是好聽的。
於是阿灼就一邊剝芒果一邊慢慢地給他念——
“我從苦難和黏澀的深潭中出世,
潭邊的雜草被磨得沙沙有聲,
我的生存遭到別人的禁止,
我卻享受它,熱烈,陶醉,多情。
我把殘酷的羞辱當做幸福,
我生活著,然而我身在夢境,
我對每個人暗暗地羨慕,
我還暗暗地去愛每一個人。”
阿閔第一次覺得自己朦朦朧朧地有些聽懂了,像開了竅,原來這個寫詩的人“大逆不道”,他和這世上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活不下去,但還享受著,盡管自己一無所有,卻還愛著別人。
他突然在阿灼的聲音裏找到某種支撐自己的力量。
別人的禁止有什麽關係呢,我就要熱烈,要陶醉,要多情。
而此時的阿灼心無旁騖地剝著芒果,渾然不知自己“引誘”了他,他用世間另一個人的無畏勾引了阿閔的無畏。
阿閔低下頭去,看到阿灼手中的芒果褪了皮,露出金黃軟糯的果肉,他湊過去,小狗一樣吃他手裏的果實。汁水淋到手指上,阿閔就用舌頭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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