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廣場中心走,臨時搭起的平台上放著一把紅木交椅,一個黑瘦的男人架腿坐在上麵,一顆一顆地盤佛珠。等走近了,男人站起來,看得出身高並不高,但有一種壓迫的氣場,或許源於眼尾縱深的笑紋和如狐般狹長的眼睛,又或是將右側眉毛分割成兩半的刀疤。
男人邊迎過來邊對下麵的人說:“今天不看電影,給大家介紹我們的客人。”
又轉過來,露出誇張的,並不十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二位,我姓盧,盧銀,你們可以叫我盧老板。”
他會說漢話,但緬語口音很重,應該是個會說漢語的緬甸人。
“盧老板對待客人的方式,真的很特別。”任喻揚起被綁緊的手腕。
“當然,對待聽話的客人我們一向是很友好的,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客人,可能就要吃點苦頭。”
任喻失笑:“你從我們飛機落地那天就開始算計我們了,你倒說我們偷偷摸摸?”
“主要是邀請二位過來作客不容易。”盧銀盤著手串,有點娓娓道來的意思,“廖總交代過,你們很聰明,很謹慎,要我小心點,做得不露痕跡。”
說到“小心”二字時,他臉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但我太清楚了,像你們這種自詡英雄的人,不可能克製拯救他人的欲望。一個落難少年的命運,就掌握在你們手裏,你們見不得這種事。從和平國度來的人,見不得這些。”
“你們第一次救下阿閔,我發現你們身手很好,那就不能硬來,然後是第二次,你們慢慢放下戒心,一步一步走到布好的網裏來。砰的一聲——”他神經質地用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就掉進陷阱裏來了。”
盧銀微微俯首,遞出一個和台下眾人親密互動的眼神,瞬間掀起一片哄然大笑。
確實很卑鄙。如果拚武力、比智力,或許他和任喻都未必會輸,哪怕直接掏出槍來威逼,他們也還可以拚命,或許有一線生機。但利用人的善心設下陷阱,你沒辦法,倘若你袖手旁觀,午夜夢回,你總會想,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呢。
方應理冷冷地看著他:“我們在這裏是因為有人犯了錯誤。錯的是欺騙,不是善良和信任。”
任喻聽他這樣講,下意識將眼神投向人群裏的阿閔,很快四目相對,阿閔笑起來,他用食指將下眼皮向下拉扯,吐出舌尖,嬉皮笑臉地朝他做出一個鬼臉。這個小騙子顯然沒有良心,他並不為此感到羞赧。
可任喻沒有笑,也沒有憤怒,這種感受很奇怪,他似乎在阿閔身上看到自己。
“很好。這是一個好命題。”手串上的珠子在盧銀指間起伏,他說,“那如果所有的人都在作惡,你的善還是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