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帶方應理來了,好像又沒那麽可怕。他什麽都沒有問,也沒有說,隻是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好似在褻玩“喜歡”這兩個字背後的深意。
任喻覺得有些尷尬,借口找醫生問情況向外麵走去。
張姨一邊疊衣服一邊繼續叮囑:“小任這個人,死要麵子,你多照顧他。”
方應理望著他的背影,朝張姨笑笑,心想,再硬的保護殼到他這裏,都能給他碾碎了。
等了一會沒等到人回來,方應理和張姨告辭,最後在中心花園的鬆樹下找到了任喻,他立在那裏抽煙,周遭人來人往,就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的落寞。
說是說沒事,看起來也似乎很快接受了孟姻並沒有醒過來的事實,但或許隻有方應理注意到,任喻在聽到那通電話時眼眸如同一盞被點亮的燈,生氣湧動。
他確實沒想到母親二字在任喻心裏這麽重,他一直以為他就是在履行一種責任,留戀一種溫情,奉行一種習慣,但不知道還炙熱到這種程度。
這樣一個浪子,怎麽會呢。
如果他這樣傾盡全力地去愛、去牽掛,他怎麽在印度滾燙的土地上摸爬滾打,怎麽在敦煌的烈風裏吹落沙礫,他如何一次次告別,又如何一次次啟程。
他好像一個矛盾體。
這種矛盾讓他觸及到任喻脆弱的內核。
如果說之前和他上床,允許他接近,是因為他漂亮的皮囊,因為和他相處時很舒服。可到了這一刻,他知道還有別的,他沉迷於他深埋的脆弱與張揚的天真,忠誠於他風暴過後仍炙熱的心髒。
方應理走過去:“還有煙嗎?”
任喻咬著濾嘴覷了他一眼,掏出煙盒抖出一枝給他,又在口袋裏摸打火機,還沒摸出來,方應理已經把臉湊過來,用他叼著的煙蒂點火。
這是第二次適應方應理這樣點煙。任喻沒什麽情緒波動,像是稀鬆平常。
兩個人四片眼睫扇羽似地垂得很低,眼神凝在火光上,點燃後兩個人就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地分開一些。
花園經過灌溉,鬆針上綴著水霧,像串著水晶,積得久了,啪嗒落在任喻的外套上,洇出一滴圓形的濕斑。
“看到了吧,我媽。”任喻先開口,嘴裏含著煙,說話有些含混,又用手比劃了一下,“後腦杓上那麽大一個坑。”
腮部的皮膚發緊,方應理知道他在用力咬牙抑製自己的情緒。
“車輛被撞擊之後,她被甩了出去,腦袋砸到地麵上。”任喻解釋說,“我爸老老實實開著車,一沒超速,二沒闖燈,對向來一輛車給撞了,冤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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