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為自己的這種想象感到憤怒,同時又有一點滑稽。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放飛的思緒,他順手將這段音頻拉入一個標題為“FYL”的隱藏文件夾,將電話接起來,是鄧微之。
接之前他就知道對方要問昨晚的酒會,於是直奔主題:“微姐,具體的消息我沒打聽到,但歡顏地產和雙誠集團之間確實不簡單,聽昨晚廖修明的意思,是他要求張響破產。”
末了又往沙發深處坐了坐,墊住發酸的腰:“誰會希望自己的子公司完蛋,背後肯定有問題。”
電話那端默了默,忽然問:“你嗓子怎麽了?”
“……”很啞嗎,他自己倒不覺得,但肯定是昨夜叫喚的,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憋出一點鼻音,“有點感冒。”
鄧微之說:“辛苦了,多注意身體。”
語調還是一貫和和氣氣的,但是任喻從裏麵品出一抹低沉。又想到剛接通電話時,她似乎就異常寡言。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沉默片刻,鄧微之回答:“我被調職了,下個月離開季風總刊。”
話一說出來兩個人都明白怎麽回事,她之前一直在報道怡風家園爛尾樓事件,現下這是有人在施壓,讓她少管這檔子閑事。
她說完以後,語氣反倒輕快了:“沒事,去分社也好,在隔壁市,離得不太遠。”
“不過……”她又叮囑,“我還是希望能在任期內把這個稿子發出來,這樣離開的時候就不會留下遺憾。”
“嗯。”任喻腦海裏掠過在方應理家中看到的那個文件夾,得加緊時間打開它,“我明白,時間不多。”
“也別太要強,實在探不到消息就探不到。”鄧微之笑笑,知道他雖然這幾年攢下來不少積蓄,但畢竟有個老母親在醫院,機器費用和護工費用都不低,“不要擔心尾款。”
倒不光是錢的事。他一邊想著,一邊手上拿起骨頭玩具,懨懨地扔出去,看Theta撿回來,再扔出去。
鄧微之似乎已經洞悉他的所思所想,安慰道:“小任,這世上的事,能摸到真相的,十之有一,就很了不起。”
她這幾年關注的案子又何止報道出來的這幾篇,隻是一部分不了了之,另一部分涉過險,竭盡全力,依然觸不到核心。
很多時候,苦主甚至比她還要先放棄,他們對她說,算了吧,人總要向前看,一天24小時,打工都不夠,維權這兩個字,太奢侈了,知道真相又怎麽樣,沒辦法當飯吃。他們一開始幫助她,支持她,進而慢慢疏遠她。他們既敬畏執著的人,又恐懼執著的人,怕她將他們一並拖入喘不過氣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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