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3)

第一百二五章 【尾聲二】白首團圓

入冬, 寒霜凜冽, 暖氣進屋。萬種靈物在銀裝素裹的人間暫時偃旗息鼓,或凋敝或休眠, 等待來年逮到生機再逞威風。

燕津當地的富豪圈歷經一場大洗牌, 簡銘勳與梁通兩位昔日身家百億的超級富豪, 雙雙鋃鐺入獄。

簡銘勳仗著身體狀況不佳,平生頭一回因為腿瘸是個癱子而佔了大便宜, 坐牢不久後就保外就醫, 去醫院住著了,但也風光不再, 休想再恢復往日簡氏在臨灣港口的帝國江山。

而梁通董事長, 倒黴就倒黴在身體素質太好了, 在燕城監獄內,竟然還堅持每日放風時間跑步健身。這麼結實精健的身子骨,估摸是準備將刑期服滿、把牢底坐穿了。

至於梁氏和簡氏在後來幾次慘遭拆分吞併的商場硝煙戰役中,最終鹿死誰手花落誰家, 就不好說了。據說背後有一家瀚海集團, 好像事先得知不少內幕消息, 瞄準時機搶先出擊,扒拉扒拉這家,再劃拉劃拉那家……在某一位海歸商科精英的操盤之下,瀚海集團悄瞇眼兒地賺個盆滿缽盈,之後功成身退,另改門楣。

臨灣本地圈子, 外表上波瀾不驚,暗中也蕩漾著風雨之後的餘韻漣漪。

衛視一哥、金牌主持人盧易倫辭職了。

這人據說是赴美留學。圈內很多人感到不解,盧一哥在年輕當紅時候突然退圈不做了,這種所謂的留學充電可就忒不劃算,等您過兩年再回來,圈內恐怕早已洗血換代,哪裏還有老人兒的位置?

盧易倫走得很堅決,赴美之後即在記者狗仔眼皮底下消失,不知所蹤。

有傳說盧易倫轉道又去了英國,又有人說去了瑞士,總之是在公眾的八卦視野裏轉了一圈,去向成謎。這人似乎就是有意徹底遠離公眾視線,不準備再回來。

與此同時遠赴歐陸的,還有廣州恆中俱樂部隊的當家球星貝嘉鴻。

貝嘉鴻在球會冬季轉會運作中,堅定地選擇出國留洋,寧願給自己降薪,不計較轉會費多寡,選擇了西班牙甲級聯賽的一家二流俱樂部。

據足球評論界的意見,貝嘉鴻這次的選擇,東家遠非皇馬巴薩這個級別的豪門球隊,工資薪水不高,比不上國內土豪企業家人傻錢多的大手筆,但他在小球隊的上場機會多,不至於坐冷板凳,小貝又正值二十五歲當打之年,在歐洲留洋應當可以混得不錯!貝嘉鴻的選擇很明智,背後應有高人為他指點。

真正知情者寥寥無幾,都默契地秘而不宣。

當然,對於真正的知情者,也不必去翻閱網上八卦,盧易倫一定是跟隨貝嘉鴻去了西班牙。

一段時間之後,鮑局薛隊方副隊嚴總淩河等等真正的內幕知情者,各自收到從西班牙寄來的幾張照片。

照片中兩位男主角都是背影出鏡,含蓄地沒有露出正麵,但一看就能認出是哪兩個人。

西班牙海灘婚禮現場,白色花雨洋洋灑灑飄蕩在碧海雲端。兩個男人一個穿純黑西裝,一個穿白色西裝,牽手漫步,此生終於心安。

這兩個人結婚了。

……

貝嘉鴻和盧易倫私下發送結婚照片這件事,估摸著刺激到了某位爺的敏感點,感到了人生缺憾,再也耗不住了。

破案有功、勞苦功高的薛大隊長,在陞官升警銜接受表彰幾個月後,終於軟磨硬泡從上級領導那裏磨到兩個星期的休假日程,而且是要出國休假。

把護照弄出來挺不容易的,需要上級主管領導批準簽字。薛隊長拿回自己護照,買了張機票,拎一件隨身小旅行包,輕裝簡行匆匆趕往美國。

公安局裏畢竟有人有門路,也不難查,他托同行同事幫忙查了梁大少爺出境後的行蹤。梁有暉先去了新加坡,不知是不是混得沒飯吃過不下去了,隨後就轉道去了美國西岸。

梁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豪門風光已經不在,梁少爺隻要別太奢侈,懂得省吃儉用並開源節流,比普通白領的日子還能強些呢,至少在燕城和美國西海岸尚留有幾處房產,沒有被徹底抄家充公。

北國燕城尚在雪飄冰封之中,南加州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陽光海岸,鳥語花香,最適合談情說愛。

太平洋海岸線的旅遊勝地聖莫妮卡,這地兒距離洛杉磯、好萊塢都不遠,全世界遊客密集如織,沙灘度假風情的寬沿草帽、艷色大短褲以及火紅長裙,組成天堂一般美妙的盛景。

遊客多,小生意的商機也就很多。

當地華裔人口亦相當可觀,許多常駐老人兒從早餐集市上出來,手裏提著大袋大袋的打包外賣。

餐飲集市上是各國風味小吃的大雜燴。最近生意最火爆的一輛餐車,據說是華人留學生過來賣大煎餅的!這輛餐車的外表車廂塗成了火紅色,當仁不讓地把守在集市一角,車窗外的隊伍排成拐彎的長蟲,一直排到沙灘上。

這輛餐車每天清晨至下午兩點之間營業,生意忒好了,打工負責照顧生意的小留學生都忙不過來,打電話找餐車老闆:「暉哥,排隊排太長了,過來幫我們烙煎餅啦!」

梁有暉在頭上繫了一條夏威夷風的天堂鳥圖案三角頭巾,穿背心大短褲,相當的融入當地風情,看起來就是常年混跡在當地土生土長的華裔男生,走在路上還用純熟的口語跟身旁人搭訕撩賤。

梁有暉走到餐車後門,先拿起一大片薄脆,開始偷吃自家的生意。

小留學生從車廂裏瞟見他,伸脖子喊道:「暉哥,吃嘛啊?過來烙煎餅嘛!」

梁有暉嘴邊掛著薄脆渣:「嗯,先吃點,我餓著呢早上起晚了還沒吃飯!」

小留學生提著鍋鏟指著他:「哥,你別忒麼吃了,都讓你吃光了,你快點兒!」

梁有暉擦擦手指,登上餐車。這幾個月來,他已經學會很多新鮮事物,以前對他而言從來不可想像的事,比如在公司裏看老闆眼色替人打工,比如在餐館裏刷盤子洗碗,再比如當街叫賣吆喝煎餅果子!

以前誰會想到?誰也不會相信的,梁通董事長家的大公子,混到在美國大街上賣煎餅。

梁有暉動作還挺熟練,烙一個煎餅很快搞定,不熟練會被客人嫌棄的啊。

「薄脆還是油條?」

「辣還是不辣?」

「香菜?……你不要香菜?……香菜最好吃了我告訴你!煎餅裏不擱香菜,那就好比吃餃子不放醋,吃白米飯不配上『老幹媽』,那就不是正宗的味兒!」

「就要一個雞蛋?來倆蛋吧哥們兒?我們家的雞蛋都是走地雞下的土雞蛋!」

梁有暉的一對歐式大雙眼皮不時地撩一下,大部分時間注意力都在眼前冒著熱氣的餅鐺上。他麵前排著兩位附近學校過來的大學生妹子。嘴巴閑著也是閑著,又沒有帥哥可以撩,他笑嗬嗬地跟妹子們撩騷:「給你加個蛋?這個雞蛋哥白送啦,不要你錢!」

妹子們捧著大煎餅花枝亂顫地走了,臨走還回頭對他巧笑嫣然:「大帥哥,明兒你還出攤麼?明兒見啊。」

梁有暉把嘴唇樂出彎曲的弧度,抖著大花頭巾:「明兒還來!」

他熟練地撈起一勺麵粉糊,往餅鐺上攤開,劃出一個大圓餅,垂著眼睫對下一位客人說:「幾個蛋?」

「四個蛋。」沉啞粗糙的爺們兒聲音。

梁有暉手上一抖,麵粉糊撒出一半在車廂地上。

他抬起眼皮,盯著眼前的人。

膚色曬成黝黑、戴著墨鏡的男人,一身黑色背心純黑長褲,與這南加州海灘的浪漫風情著實格格不入,像是諜戰劇的克格勃演員進錯了音樂喜劇片的片場,風格忒紮眼了。

梁大少爺有一時半刻陷入恍惚。眼前陽光十分刺眼,他被晃瞎了,以為自己做夢,怔怔地說不出利索話。

薛謙用下巴示意,話音很酷:「打你的蛋,四個。辣的。香菜。」

他大致喜歡吃什麼口味,不用說梁少也清楚的。

「哥……」梁有暉輕聲喊了一句。

「我叫你哥,你先把煎餅給我烙了!媽的,老子早上也沒吃飯。」薛謙哼了一聲。

薛隊長從清晨轉到太陽調至頭頂,才找到這個集市和這輛餐車,餓得都發毛上火了。

梁有暉手指變得很不靈活,手忙腳亂,從餅鐺上揭了半天揭不起一張完整的餅。這個煎餅烙得真磕磣,心肝都揉成八瓣。

薛謙歪頭瞅著梁有暉的大花頭巾:「嗬,頭巾挺有意思,真騷。」

旁邊負責收錢找錢的小留學生,感到莫名其妙就多看了幾眼,來人不善啊,麵相好兇惡啊,收保護費的嗎?

薛謙咬了半截煙,嘴裏含糊著問:「剛才那倆姑娘,誰啊?認識麼,熟麼?

「不認識,不熟!」梁有暉迅速搖頭撇清關係。

「不熟你忒麼跟人家撩?……你認識我嗎,你跟我熟嗎?」薛謙冷眼瞧著梁少。

梁有暉猛地點頭,眼眶裏突然就一熱,熱浪湧出。孤單寂寞的苦日子總算過到頭了,突然就特別想哭,特想家。他爸坐牢了,往日酒肉相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們一哄而散,早都拋棄了他這個下堂的少爺、落魄的貴族,他在生活中也沒有別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