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3 / 3)

保溫桶裏的熱粥扣在走廊地上。

談紹安衝下樓時幾乎崴斷腳脖子。

他心慌意亂地一路詢問打聽,是誰接走了他媳婦?冰冷的汗珠爭先恐後浮出他的臉和後心,原本英俊的麵目五官被痛楚和揪心折磨得幾乎變形,他衝出醫院的大門……

他知道是誰在背後挑事讓他丟官,也猜到誰會動手劫持他的妻子,想要把他擠到死角、逼到走投無路,因為他「不懂事」又「不聽話」。

談紹安瘋狂地奔跑在街道上,焦熱的地麵燙著他的腳,他像被人扔進油鍋一般掙紮煎熬。刺目的陽光在他眼前幻化成無數跳動的光斑,汗水彙聚成一道一道帶鹹味的水線,讓他視線模糊,讓他看不清街道上穿梭的車輛……

建築物陰影下停著一輛送貨大車,車內司機好像是接到一個電話,點點頭,隨即就發動了貨車,向著遠處奔跑的身影撞過來。

大貨車直接衝過路口,車速不減反升,一記油門狠踩,衝向目標人物的速度越來越快!

沉重的車頭轟鳴著碾壓過來,談紹安猛醒。路邊台基之下就是當地的白河,河水平緩地奔流,談紹安被那襲擊他的貨車追攆著,幾乎被捲進車輪之下,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被迫選擇了跳河!

又一輛廂式大貨車緊跟著衝過來,從右側車道緊貼,擠壓著前麵的一輛,完全無視交通標誌燈的警告!開車的纖瘦身影穿了一件帽衫,帽兜遮住髮型和半張臉,嫻熟果斷地轉動方向盤狠狠別向前方的大車。

場麵驚心動魄,兩輛大貨車玩兒起了貼身追逐的遊戲,在公路上迤邐歪斜,鐵皮互相撞擊出火星。周圍其餘小車自覺地拐彎,撒丫子四散逃竄,唯恐被那兩個路怒症患者誤傷波及。公路上隻有兩輛大車並排擠壓,如入無人之境,後車最終將前車狠命擠下河堤!

那輛大貨車的車頭躥出河堤的基石,車屁股還留在岸上,以驚險的姿勢懸空著,像個搖搖欲墜的蹺蹺板在風中狼狽打晃……

從後車的副駕駛位跳下一個漢子,身手利索,把落湯雞一樣狼狽的談紹安從河溝裏撈了上來:「談先生,您跳河這一下子很果斷啊!」

談紹安於是也被「綁架」了,被這小子生拖硬拽地塞進車廂,身下濕淋淋水流成河。

大貨車接到目標人物,立刻調頭駛離現場,駕駛員這時才轉過頭來,帽兜半遮半掩之下竟然是一位年輕俊秀的姑娘!

毛致秀聲音清脆好聽,方才凶神惡煞般的路怒症狀一掃而清,笑吟吟地說:「談先生不要害怕,你今天不會有危險,我們淩總派遣我過來接你。」

談紹安一聽,恨不得給麵前這位大慈大悲的女菩薩跪下,連忙求救:「我媳婦被他們綁走了!!」

毛致秀暢快一笑:「你的太太現在臨灣某家醫院裏,你很快就會見著她了,她很安全你放心吧。」

談紹安:「……」

毛姑娘補充一句:「知道談先生您是世間難得的大情種,哪能讓你太太因為那些亂七八糟事情受到牽連?淩先生現在醫院裏陪著你太太,你可以放心了?」

坐在副駕位的年輕漢子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向交警大隊報警,有一輛貨車在河堤上懸空掛著呢,你們快去救人吧!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薛謙:「薛隊,我是嚴總的秘書楊喜峰啊,向您彙報一個線索,有人在五分鍾之前企圖製造交通事故把談先生滅口,您趕緊派人過去抓捕提審吧!」

薛夜叉在電話裏不爽地哼了一聲:「我說你們幾個手腳也忒快了,我們車就在後麵,眼瞧著你們就撞上去了,以後不能這麼魯莽!……成,司機已經抓到,你們把談副局直接送到我們局裏的會議室吧。」

楊喜峰得意洋洋地回答:「好嘛,沒問題!」

「你是嚴總秘書?!」毛致秀爆出大笑。

楊喜峰叼了一根煙,順手也遞給談局長一根煙壓壓驚,在姑娘麵前吹噓:「怎麼著?我們嚴總手下有一秘,二秘,三秘,四秘……老子從來都是排首席的,在我大哥跟前我是排第一位的!」

「甭臭美了。」毛致秀嘲笑,「在你大哥麵前排第一位的是淩先生。」

「不不不是這麼講。」楊喜峰送上一記清脆帶響的馬屁,「淩先生在家裏是排在我大哥前麵的,在我們這些人心目中,淩先生最大!」

敞開的車窗透出一陣輕鬆暢快的笑,完全看不出幾人剛剛經歷公路上驚心動魄的短兵相接。

談紹安在笑聲中恍如隔世,陷入長時間的怔忡,囁嚅抖動了很久,最終抹掉臉頰上的水光:「我願意自首,我現在就去警局自首。

「這些人最近在背後搞事,就是威脅要我跟他們合作,他們想暗害淩先生和嚴總。幾天前郭兆斌就找過我,我沒敢對淩先生說實話……郭兆斌撬開我家大門在家裏堵住我,他們逼我把淩先生和嚴總誘騙到海邊一個地方,地點都選好了,打算下手綁架或者直接狙殺,在海上把屍體處理幹淨,人不知鬼不覺,我沒有答應他們!他們威逼利誘我堅決不能答應,我不敢害人啊!他們用拆遷事件逼迫我妥協,我不順從就讓我丟官判刑坐牢,要毀了我……

「郭兆斌的背後一定是張庭強,就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光頭庭』。他現在早就不做高利貸了,究竟怎麼得勢我也不清楚,聽說一些八卦……」談紹安沒好意思地瞟了在場女士一眼,盡量含蓄,「說燕城有些貴人,甚至貴婦太太們,對張庭強那個人特別稀罕追捧、趨之若鶩,以至把一個昔日心狠手辣的歹徒豢養成了紅人兒,就橫行無忌無法無天了。畢竟,貴人門下的秘書廚子司機,都是升天的雞犬有人巴結,更何況是那種關係……」

談紹安戰慄著說出他所知曉的實情。

「紅人兒?這得是多麼深厚的關係。」毛致秀撇撇嘴。

重重迷霧掩蓋下的黑色沼澤,背後的利益樹大根深,這些事就是毛致秀楊喜峰他們無法透徹理解的,還是交給專案組處理吧。

他們開車趕往臨灣市局途中,毛致秀偶然聊到:「談先生,淩總早就知道你調任到這裏,他悄悄跟蹤過你好幾次了。」

談紹安茫然地抬頭。

「淩總說,你對你的太太那麼癡情,學生時代青梅竹馬的一對璧人,真心讓人羨慕,也就不跟你計較那些無關緊要的恩怨了。」毛致秀最後的話淹沒在車窗外呼嘯的風聲中,「淩先生的父母親也是一對青梅竹馬,他母親臥病在床,也是他的父親在身旁體貼照顧,隻可惜那一對好人沒有談先生您的好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