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這是韓未渾渾噩噩的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他喘著粗氣,靠在一顆樹上,後腦死死抵住樹幹。回眸看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逸夢園,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喝的迷迷糊糊的自己,手持利刃,倒在地上的弟弟韓構,漸漸透出血色的袍服,躲在自己身後侍女鈴桃兒瑟瑟發抖的揪住自己的衣角。記不住周遭的狐朋狗友是什麼模樣,忘了酒宴中央回旋舞動的美人,隻剩下韓構死死盯住自己的雙眼,充斥著不可置信的光芒。
韓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出酒宴大堂,跌跌撞撞推開了伺候的仆役,又是怎樣越過花園的矮圍牆。沿著渭水河的之流,他努力奔跑著,想要遠離齊州城,離開恐懼的地方。直到,再也跑不動,直到。。。直到什麼。
韓未咻然驚醒,自己竟然險些就這麼睡去了,他臉色蒼白,苦澀的低頭看看,寬大的士子服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間或夾雜著些許的樹葉藤蔓枝條,這是渭水河邊低矮的灌木所作,衣服上金絲編織的華美的花紋不複閃耀,不少地方的金絲已經突兀的暴露在空氣中。
韓未背靠著一株枯樹,努力的控製自己不要睡去,他歇了一陣,閉目努力回想自己怎麼會做下如此衝動而不計後果的事情來,他是齊州候韓家的嫡係子孫,自然深深知曉家族中是怎樣酷烈的族規在等待著他,任他怎麼回想,也回憶不起半點細節,隻記得妖異的歌聲,滿眼紅衣舞者的回旋。
早知道就帶著鈴桃兒一起跑了,韓未想著。念頭一轉,又覺得隻怕鈴桃兒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問不出什麼來。
他歇了一陣,抬頭看看天色,又側耳傾聽周遭有無異響,迷茫的望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齊州主城。何去何從,他痛苦的扯了扯頭發,心亂如麻。
“少爺,屬下奉宗令大人之意,來尋少爺。”
韓未猛然抬起頭,來了麼,這麼快麼。
從方才他就知道,自己跑不出去,身為齊州的實際主人,候府的勢力他比誰都要清楚。隻是他從未想過,這一刻來得這麼快。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顫抖,緩緩抬頭看去。黑衣,黑甲。覆麵盔以及製式的長劍手弩。韓未口幹舌燥,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這是宗令的屬下,家族祠堂的守衛。宗令啊,想起負責家族祭祀,手掌族規施行的宗令。
罷了,罷了。他努力抬起頭,看著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
“少爺,屬下奉宗令之命,請公子回府。”低沉暗啞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韓未站直身子,“我已知曉,你,帶路吧。”
黑甲守衛偏過頭,深深看了一眼這個春寒中瑟瑟發抖的少年,伸手虛引,“少爺隨我來,我等共乘。”
於是兩股戰戰的韓未一聲低歎,邁開踉蹌的步子跟上。
官道離的並不遠,顯然韓未的體力讓他沒能跑出什麼值得驕傲的成績。當韓未氣喘籲籲的穿過低矮的灌木,跟隨黑甲人來到官道旁,幽怨無奈的看看對方堅實的黑甲,再看看自己身上越加破爛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