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莫寧瞧著手腕上看似規規矩矩,卻時不時收緊一下的木珠,難得走到角落,竟是開了一壇花彫酒,不過這次沒讓對方直接鑽進去,倒了一杯,把木珠放到碗旁:「喝吧。」
木珠卻是很有骨氣的沒有動彈。
陸莫寧單手撐著下頜,端起碗笑意盈盈:「不喝?行啊,那倒了好了。」
他還沒動手,木珠就變了回來,一雙蛇眸幽幽盯著他。
陸莫寧低咳一聲,把碗推回去,不過想到對方醉酒之後的發瘋之舉,道:「隻此一杯,多了沒有。」
黑蛇本來正把自己往酒碗裏扔,聽到這句,偏過尖腦袋:為何?
陸莫寧:「因為你醉了酒說胡話,說你是……」
黑蛇蛇身一僵:是……什麼?
陸莫寧烏黑的瞳仁晃了一下:「是天戟帝的馬伕。」
黑蛇差點蛇身一滑摔下碗的邊緣:什、什麼?
陸莫寧不過是開玩笑,捏著滑溜溜的蛇身扔回了碗裏:「喝吧,再過幾日,就要啟程離開京城,怕是要幾年也回不來了。」
黑蛇已經把那一碗喝完了,意猶未盡,聞言蛇尖一點:為何?你這次立了功,那……趙雲霽讓你留京也不無不可。
陸莫寧搖頭:「可我不想留。」
黑蛇晃了晃有些略暈的尖腦袋,重新爬到了陸莫寧的肩頭,掛在上麵:為何?
陸莫寧遙望著窗欞外,輕歎一身:「江棲鎮地處偏僻,不好治理,無論是誰去怕是都不易,可我想去試一試。」江棲鎮並非不好,而是匪患嚴重,他既知曉如何能更容易治理江棲鎮,為何還要放著不去?
這京城隻要上位者一日不換,依然會走上一世的局麵,他隻能在力所能及之時讓天下蒼生能少受一些罪。
更何況,江棲鎮也是他上一世的執念。
薛家的兩件案子,因為有人證、物證,加上定國公被趙帝禁足,破獲的輕而易舉,不過三日,就徹底查清楚了,遞上去之後,因著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趙帝想盡早解決,很快就宣判了。
卞氏雖然有自首情節,舉報有功,卻不能功過相抵,與人通姦、夥同薛世子謀害他人,兩罪並罰,卻念起幡然悔悟,判了十年流放,終身不得回京,即刻行刑。
薛世子則是因著惡名狼藉,直接被趙帝撤了封號,貶為庶民,因其已死,判了鞭屍,屍體掛在城門三日以儆傚尤。
而薛林氏殺人有罪,卻情有可原,可即使如此,還是判了二十年酷寒之地流放。
這個結果,卻已經是最好了,至少薛林氏還留有一命。
卞氏被刑車帶走的時候,想要見薛林氏一麵親自道歉,薛林氏卻並未見她。
她悔悟了,後悔了,可她未出世的孩兒、她的夫君……卻再也回不來了。
離上任之際還剩下兩日時,辛大人遞來信,說是薛林氏想要見他一麵。
陸莫寧心存疑惑,卻還是去見了刑部見了薛林氏。
陸莫寧在大牢見到她的時候,因著薛林氏是被單獨關押的,瞧著倒是不錯,坐在鐵柵欄後,精神很好,穿著灰白的囚服,髮髻隨意束在身後,鬢間卻是依然戴著那朵白花。
隻是讓陸莫寧詫異的是,他在薛林氏的牢房外,卻是見到了桑培。
陸莫寧並未見過桑培,可這桑培是異族人,比普通人生的高大很多,陸莫寧鮮少有見到這般高大的,如果算起來,上一世往前幾年他年幼時遠遠瞧見一麵的那天戟帝倒是也生得極為高大,高大駿馬,盔甲裹身,極為威嚴肅穆,讓人心生畏懼。
隻是桑培為何會在這裏?
薛林氏在陸莫寧到的時候,站起身,突然在牢房內,對著陸莫寧直挺挺跪了下來,給他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
「你……這是作甚?」陸莫寧瞳仁有光閃了閃,無奈歎息道。
薛林氏直起身,並未起:「罪婦已從辛大人那裏知曉,這次若非陸大人出手,怕是罪婦的夫君難以沉冤得雪,罪婦這次請大人前來,一則,是想給大人道歉,那日因著大人打攪了罪婦的計劃,罪婦的家僕差點暗害了大人,這次特意讓他給大人親自道個歉,還望大人能原諒他;二則……」說到這,薛林氏頓了下,這次再次磕頭:「罪婦希望大人能收下家僕桑培,讓他為大人鞍前馬後,罪婦也死而無憾。」
陸莫寧卻是聽出了話外之音:「你……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