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節:關於天藏
天藏,姓葉,單名一個藏字,天藏是他的小名。他的叔叔在京津做著家具生意,人稱葉三爺,雖說倒騰的是家具,卻在京津一片頗有名氣和勢力,明眼人都明白,家具隻是幌子,生意走的是津門的鬼市兒,沈陽道,京城的潘家園。
自天藏記事起,他似乎隻有叔叔這一個親人,他連叔叔的名字卻也不知道,隻聽別人稱三爺,京口的老家夥們稱老三,自己見麵也就叫聲叔叔而已。葉三爺平時也忙,一月見到一次那算稀罕了,帶大天藏的人是拉魯老爺。拉魯老爺,原名拉魯彭措,沒錯,他不是漢人,而是藏族人,老爺是對他的尊稱,背地天藏稱他“黑老頭”。至於來源嘛,天藏不知,天藏記事起,犯錯揍他的就是拉魯老爺。拉魯老爺有著藏族人特有的黝黑皮膚,多年不變的藏紋服飾,隨身攜帶的轉經筒,還有脖子上一顆從不讓摸的黑底白色蓮花紋的石頭,雖然已經在天津生活了多年,卻依舊保持著他藏族的習慣。拉魯老爺平時不出門,也不許天藏出門,就連學文識字,都是請人上門教的。似乎他這十幾年的唯一任務就是監護天藏的衣食住行,並保證他不離開自己的視線。天藏沒法反抗,拉魯老爺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震懾一個20歲的毛頭小子是完全足夠的,而拉魯老爺要撂倒這毛頭小子都用不上5秒。
天藏的童年沒太多快樂,其他孩子在上學時,他隻能整天麵對一個麵無表情的老頭,頂多從他那聽點西藏的神秘故事,但拉魯老爺有一個習慣,每天清晨天剛亮都會到臨近一座小山山腰上,向西佇立,也許是祈禱,也許是思念,都無所謂,對天藏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他是要跟著的,那是他每天接觸外界的唯一途徑。半路會路過一條菜市街,而那裏對天藏來講就是的天堂,他可以從小販嘴中聽到各處發生的新鮮事。
偶爾,叔叔會來看望天藏,與他講講“家具”生意,說等他20歲生日時就讓他跟著自己回去,天藏雖少與人交流,但他天性聰明無比,他十三歲時就已經看穿了這個謊言,卻依舊在叔叔麵前顯示出自己的期待,而他偷偷的,也開始籌劃著自己的出逃,外麵的精彩世界的對一個年輕人的誘惑力不亞於黃金對海盜的誘惑力,讓他怎能不心動。叔叔經常讓手下看望自己,而他每次都會討取少許的“零花錢“,錢多了有人可能會告訴叔叔,但他每次隻要很少,多了不收,這就沒人會當回子事,而天藏又能攢下錢,再加上臨走拿幾件拉魯老爺的寶貝,他打著心裏的小算盤,隻等著自己長大的那一天。
一節:遭遇
木板吱呀吱呀的刺耳聲如同集結令一般,把美夢中的天藏瞬間拉回到現實。翻身,抓住,向前蕩,鬆手,落地,屈膝,前匍,一氣嗬成,落地迅速卻沒有聲音,窗上木板間縫隙透進來的幾縷熹弱陽光下,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不要以為這是一個會功夫的大俠在練功,隻是天藏每天都要做的下“床“動作,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床的話。拉魯老爺四年以前便不許天藏睡在床上了,隻給他留了一個特製的睡袋,睡袋也就罷了,偏偏掛在了門上方,開始天藏還會摔下來,但地上已被拉魯老爺澆上了水,又濕又冷,要不就站著到天亮,要不就爬上去繼續睡覺,逆境出人才,困急眼了,你也能練出來這套本事,當然,私下他已經罵了黑老頭幾千遍了。
“今兒我們去哪啊?”拉魯老爺徑自走向門口,沒有回頭也沒有減速,直到門口停下,緩緩地像是從胸腔直接發出的底氣十足的聲音“西平山”。“哦!”雖然這個答案在他記憶力就沒變過幾次,天藏還是顯出了些許的失望表情,卻又七手八腳的套上衣服跟了上去。